司洬气得浑身发抖。
他在外辛苦疗愈,换取生活物资,一回到家,就见弟弟又是浑身鞭伤,惊惧交加。
他们兄弟二人是来当兽夫的,不是来当牲畜的!
他的阿父占卜神谕,命他嫁给狼王银木的雌崽。
他信兽神,信阿父,也信银木的人品,信未曾谋面的银禾会是个好妻主。
遂带着不愿与他分开的弟弟,从霞光城万里迢迢而来。
可现实,令人失望!
银禾娇纵懒惰,性格乖戾,是个十足的疯子!
五个兽夫之中,司霁年纪最小,实力最弱,银禾偏偏盯着这个软柿子捏。
要不是碍于伴侣契约,连最是好脾气的他,都起过杀念。
他忍不下去!
再忍下去,司霁总有一天要被打死!
司霁窝在哥哥的怀中,渐渐安宁平静。
司洬脖颈间的青筋,随着呼吸明显加重。
司霁心有所感,蹭着哥哥的臂膀安抚,指着地上坏雌性摔倒的地方,惴惴不安。
“哥,别生气了,是我推了她。
她……摔倒,流了好多血。
坏雌性是不是摔坏脑子了?”
“呜呜……摔坏了是不是就不会打我了。”
司洬扫过地面的血渍,心中一个咯噔。
“别怕,没事的,哥在。
我去看看她,你先回房,哥一会儿来看你。”
司洬抚摸着弟弟的脑袋,目送他回屋。
院中。
雪花一片片叠加在聂银禾的身上,像世间的尘埃,纷纷扬扬。
她沉浸在与顾清朗最后的对话中。
“研究所的采集队被困在污染地,乔琳……也在。
你知道的,她是我的助手,我的抗污染病毒研发……缺不了她。
银禾……放心,我会带她回来。”
“那……你也要小心。”
呵……真傻……她为他救回了情人,他却把她推向了死亡。
傻透了……她颓靡的闭上双眼。
心中被孤寂与绝望填满,隔绝着外界的一切。
司洬冷冽的目光再次射向院中的恶雌。
他攥紧拳头,深深呼吸,压下心中的怒意,走到恶雌身旁,尽量语气平和:“你怎么样?”
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快起来,我给你治伤。”
他烦躁地提高嗓音:“你到底要干什么?
想生病,想死吗?!
随你吧。”
见恶雌无动于衷,他干脆利落地转身,乳白色的长发在身后划过一道犀利的弧度。
扑棱棱,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
随即。
一头死鹿从天而降,精准的落在院中,掀起一阵雪沫。
头顶忽地投下一片阴影,阻隔了冰凉的雪花。
聂银禾抬头。
宽大的白色羽翼挡在她的头顶,冷冽的雪息夹着羽绒的暖意,瞬间笼罩全身。
羽翼的主人是原主的兽夫,拥有风系异能的六阶雪鹰兽人雪胤,年二十。
雪胤羊绒般洁白的长发首首垂落,清冷圣洁的容颜俊美无俦,如同雪域的神明,带着禁欲的高冷。
聂银禾看的很清楚。
那双有着淡金色瞳仁的丹凤眼中,只有冷漠、厌恶和睥睨。
“起来,回屋。”
他的语气冷漠,含着居高临下的藐视。
聂银禾不语。
明白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情绪既己宣泄,重生的路还长,自艾自怜毫无意义。
她得活下去……久跪的双膝麻木,带来猝不及防的趔趄。
雪胤下意识地后退,避免与她的触碰。
扑通。
聂银禾摔倒在地……雪地的冰渣划破手掌,冒出的血珠,瞬间掺进了飘扬的细雪。
血与雪的重叠。
一如前世与今生的交汇。
地面。
几丝淡淡的血痕,很快与冰雪融为一体。
聂银禾瞄了眼掌间的鲜红,自嘲地笑笑,一瘸一拐地进屋,顺手关上了门。
司洬恰巧从屋内拿着兽皮披风出来。
恶雌的那抹笑,被风雪一同吹进眼里,莫名的刺眼,化作心头的一丝不忍。
他来到聂银禾的门前,紧了紧手中的披风。
终是没有敲响那扇门,叹了口气离开。
雪胤抖了抖雪,收起翅膀,冷漠的视线从恶雌合上的屋门移开,拎起猎物走向火房。
……司洬从司霁的房间出来,脚步虚浮地来到火房,给雪胤打起了下手。
看着这个狐族的下一任祭司,日日在外消耗宝贵的疗愈之力,回来还得给遭受虐打的弟弟疗伤,饱尝灵力枯竭之苦。
雪胤感到一丝悲凉。
他们之中,谁人不是天之骄子,本有大好的前途,却因身为银禾的兽夫,一同成了放逐之地的罪人。
他来自一生只忠于一个伴侣的雪鹰族,对伴侣的忠诚早己刻在血脉。
然而,日日对着这个恶雌,他的信仰,渐渐有了裂缝。
他想解除伴侣契约了。
司洬虚弱地咳嗽声,打断了雪胤的思绪。
雪胤淡淡扫了他一眼:“去休息吧,这里用不着你。”
司洬灰紫色的眼眸,蓄着担忧,他不时瞟向恶雌的屋门。
“我再去看看吧。”
“看什么,她不吵不闹,就是好的。”
“小霁伤了她,流了不少血。”
雪胤挑了挑眉毛,声音淡漠,不含任何情绪:“你弟弟这么久流的血,只多不少。
让她吃点皮肉之苦,有什么要紧。”
“唉……我们毕竟是她的兽夫……她当我们是吗?”
“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你阿父是狐族大祭司,总归有办法的。
我劝你,带着弟弟回西境吧。
以你们的身份,回去还能重新找个妻主。
何必守着这样一个……”蠢货!
“那你呢?
雪鹰族掌管北域多年,断缘果又是北域的产物,解契对你来说更容易。
为什么不走?”
面对司洬的提问,雪胤无言以对。
他何尝不想。
可雪鹰雄性一旦解契,会成为族中的耻辱。
他不仅会被剥夺少族长的身份,也将永远不得再***地,明光堡。
或许,往后余生……他该去北境的地脉裂缝守护,在厮杀黑暗异兽中沦为疯兽,死得其所。
或许,只要恶雌……一个危险的想法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雪胤慌忙散去心头升起的黑烟,握着骨刀的手一抖,刀尖划过手指。
一丝血渗进砧板上的肉里,几不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