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被拉开,沈怡可看到我满手的血,眉头立刻拧紧了。
“贺桉,你就不能安分一会儿吗?”
她的声音里压着怒气,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在车里都能把自己弄伤,你是三岁小孩吗?”
她甚至没有询问我,就将责任归咎到我的身上。
像是为了惩罚我,酒精棉被用力按在伤口上,刺痛让我下意识缩了缩。
包扎完,她带我下车,到了饭点,我被安排在长桌的角落。
周永逸熟练地翻动着烤架上的肉串,文棋围着他,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的趣事。
“周叔叔,你这个烤的比我妈妈烤的好吃多了!”
“是吗?
那文棋多吃点。”
我看着他们,像个误入别人家宴的陌生人。
炭火有些微弱,我想加点炭火,却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水桶。
“嗤——”白汽猛地蒸腾而起,烤架上的火苗瞬间熄灭,只留下一堆湿漉漉、黑漆漆的炭。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的鸡翅!”
文棋最先叫起来,冲过来,拳头不断砸在我的腿上。
“你赔我鸡翅!
你干嘛浇灭我们的火!
你讨厌!
最讨厌你了!”
我嗫嚅着嘴角,想解释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沈怡可豁然起身,脸色铁青:“贺桉!
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
不帮忙就算了,净会添乱!”
周永逸放下夹子,拉住文棋,语气温和:“怡可,别这样,贺桉也不是故意的。”
他看向我,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贺桉,我知道你想帮忙,不过这些粗活还是我来吧,你……好好休息就行。”
或许我真的是很没用吧,我自嘲地想了想。
文棋紧紧抱着周永逸的腿,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敌意。
回程的路上,贺文棋和周永逸喋喋不休的交谈,沈怡可偶尔回应一两句。
我坐在后面,一言不发。
回到家,玄关的灯亮起时,文棋揉着眼睛蹭到沈怡可身边。
“妈妈,我出汗了,想洗澡。”
沈怡可还没来得及回答,文棋就扭头看向周永逸,声音带着撒娇:“周叔叔,你帮我洗好不好?
你上次讲的那个太空人的故事还没说完呢!”
周永逸笑着揉了揉文棋的头发,抬眼看向沈怡可,语气再自然不过:“怡可,你去拿换洗衣物,我先带文棋去放水。”
沈怡可犹豫了一瞬,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我,随即点了点头:“好。”
我站在原地,看着周永逸牵着文棋的手走进浴室,听着里面传来放水声和文棋兴奋的说话声。
沈怡可拿着文棋的睡衣从房间出来,头发披落。
她正要往浴室走,周永逸恰好从里面探出身。
“怡可,头发松了。”
他自然地从手腕上取下一根发圈,动作熟练地将她的头发拢起,扎成一个马尾。
沈怡可微微顿了一下,却没有躲闪,只是低声说了句:“谢谢。”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已经重复过无数次。
我像个游魂般走进书房,自从我失智后,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这里。
房间被沈怡可收拾得很整洁,我的目光落在墙角敞开的箱子上。
那里面原本装着我最珍视的几本教材,还有我多年积累的教案手稿。
曾经,我是学生们最喜欢的贺老师。
可现在,箱子空了。
记忆猛地涌进脑海。
当时,周永逸直接推门进我的房间找资料,看到这堆书,轻蔑地翻了翻。
然后对着当时心智如孩童的我,用一种逗弄的语气说:“傻子能看懂什么书?
装模作样。”
而当时懵懂无知的我,竟然咧着嘴,顺着他的话,含糊地附和:“嗯……装、装羊羊……”于是后来,沈怡可就把这堆书都丢进了垃圾桶。
记忆的回声和现实重叠,似乎在嘲笑我的愚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