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体三重的突破，并未给林轩的日常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依旧是那个青岚宗外门的杂役，天不亮就要起身，挑着沉重的木桶，往返于山涧与厨房水缸之间。
冰冷刺骨的溪水浸湿了他的裤脚，扁担压在刚刚突破、依旧有些酸胀的肩膀上，沉甸甸的。
只是，当他再次抱起那摞高高的废旧玉简时，手臂稳了许多；当他挥舞扫帚清理偌大的演武场时，气息也绵长了少许。
力量的增长是实实在在的，体现在这些日复一日的琐碎劳作中，让他效率稍高，疲惫稍减。
然而，地位的改变却微乎其微。
大多数外门弟子见到他，依旧视若无睹，或投来混杂着轻蔑与些许忌惮的目光。
那是一种对“异类”的本能排斥，尤其这个“异类”还出身低贱，行为古怪。
没人会因为他能挨打、敢拼命就高看他一眼，在正统的修仙观念里，这终究是旁门左道，上不得台面。
“林师弟，今日的份额。”
杂物院的管事，一个面容刻薄的中年人，将一筐散发着淡淡腥臊味的兽皮丢在林轩脚边，语气淡漠。
这是处理灵兽棚废弃物的工作，最脏最累，以往都是轮流指派，如今却似乎固定落在了林轩头上。
林轩默默接过，没有言语。
他知道，这是因为他“惹事”，因为他挑战弟子，打破了外门那套默认的“规矩”。
管事在用这种方式敲打他，让他安分。
他拎起沉重的筐子，走向后山处理废弃物的地方。
腥臭味扑面而来，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比起赵虎的拳头，这味道算不得什么。
“哟，这不是我们打不死的林大杂役吗？”
讥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几名穿着外门服饰的弟子路过，为首的正是脸色依旧正统不太好看的赵虎。
他肩扫兽栏的处罚刚结束，心里憋着火气。
林轩停下脚步，看向他们。
赵虎被他那平静无波的眼神看得有些恼火，上前一步，几乎戳到林轩的鼻子：“看什么看？
突破了炼体三重就了不起了？
废物永远是废物！
告诉你，下次再敢挑衅，老子废了你！”
他身后的弟子也跟着起哄。
“虎哥，跟个杂役废什么话！”
“就是，赶紧干活去，臭死了！”
林轩的目光从赵虎狰狞的脸上扫过，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些叫嚣的弟子，然后，他微微侧身，让开了道路。
不是畏惧，而是不屑。
与这种人做无谓的口舌之争，纯粹是浪费时间。
他的时间很宝贵，要用来修炼，用来变强。
赵虎见他如此“顺从”，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是憋闷，重重哼了一声，带着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林轩继续拎着筐子往前走。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林，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想起昨夜突破时，体内那股奔腾的气血，以及脑海中似乎清晰了一瞬的、关于那套基础拳法某个发力技巧的明悟。
或许，挨打不仅仅是锤炼肉身，极致的压力下，连思维都会变得敏锐？
这个发现让他心头微热。
日子就在这种单调、艰苦却又暗藏激流的节奏中缓缓推进。
林轩依旧会去偷学，只是更加隐蔽；依旧会找人切磋，但目标更明确——他专挑那些修炼功法偏刚猛、或者擅长某种特定发力技巧的弟子。
他不再像最初那样盲目地“求打”，而是开始“借力”。
每一次挨打，他都在细心体会力量传导的方式，感受自身气血的奔涌与肌肉的震颤，试图从中窥见一丝力量运用的真谛。
这无疑更加艰难，也更加凶险。
有好几次，他都因为判断失误或躲闪不及，被打成重伤，躺在通铺上两三天才能下地。
但他乐此不疲。
这一日黄昏，林轩干完所有的杂活，正准备去后山空地自己练习，却在杂物院门口被一个声音叫住。
“林轩。”
他回头，看到是那位曾两次出面，面容肃穆的青衫执事。
执事姓严，在外门以不苟言笑著称。
“严执事。”
林轩停下脚步，恭敬行礼。
严执事打量了他几眼，目光在他那身洗得发白、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的杂役服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在他那双布满新旧伤痕和老茧的手上。
“平时可以切磋，但最好不要搞的下都下不来床，你的工作可是要按时完成，不然你可能连个下门弟子都当不成”说完严执事不等林轩开口发话又接着说起来“根基打磨得尚可。”
严执事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修仙之路，非只凭一股蛮勇悍气便能通达。
外门藏经阁底层，有一些讲述基础五行理论、人体经络、以及大陆风物志的杂书，虽非功法，亦可开阔眼界，夯实根基。
你等弟子每月可凭身份木牌借阅一册。”
说完，不等林轩反应，严执事便背负双手，转身离去，仿佛只是随口提点了一句。
林轩站在原地，心中却掀起了波澜。
藏经阁！
那是外门弟子才能自由出入的地方！
他虽然听说过下等弟子似乎也有借阅的资格，但一首以为是谣传，或者需要付出他无法承担的代价，从未敢去尝试。
严执事为何要告诉他这个？
是看中了他的“悍勇”，还是单纯的不忍一块璞玉彻底蒙尘？
林轩猜不透，但他知道，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了解真正修仙知识的机会！
他摸了摸怀里那块粗糙的身份木牌，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第二天，林轩怀着几分忐忑，走进了那座对他而言一首象征着神秘与威严的藏经阁。
守阁的是一位须发皆白、昏昏欲睡的老者，瞥了一眼他的下等木牌，挥挥手便让他进去了，并未过多为难。
藏经阁底层光线略显昏暗，书架高大，弥漫着陈旧书卷和淡淡檀香混合的气息。
与楼上可能存放的功法玉简不同，这里摆放的大多是纸质书籍，甚至还有一些兽皮卷，封面古朴，很多都落满了灰尘。
林轩如同掉进米缸的老鼠，贪婪地呼吸着这知识的芬芳。
他小心翼翼地穿梭在书架之间，手指拂过那些或粗糙或光滑的书脊。
《五行初解》、《周天星斗浅谈》、《青岚杂记》、《东荒百草辨》……没有高深的功法，没有凌厉的战技，只有最基础、最庞杂的知识。
但这些，对于几乎是一片空白、全靠自己摸索的林轩来说，无异于久旱逢甘霖！
他最终选择了一本最厚的《基础脉轮与气血运行综述》。
他迫切地想要了解，自己体内那股因挨打而壮大的热流，究竟是何物，又该如何更好地引导、运用。
抱着那本厚重的书籍回到杂役通铺时，他珍而重之的样子，引来了几声嗤笑。
“还真去借书了？
装什么样子！”
“认得全上面的字吗？
穷鬼！”
林轩充耳不闻，将书籍小心地塞在铺位底下。
夜晚，当其他人熟睡后，他便会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或是偷偷跑到伙房借着未完全熄灭的灶火余光，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
好在是之前有读书人在当地村里教书，林轩总是趁着空闲跑过去学习一番，虽然太深奥的字不懂，但平时大部分字还是了解的书中描绘的人体经络、气血运行周天、以及五脏六腑与五行属性的对应关系，为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很多以往修炼、挨打时模糊不清的感受，此刻仿佛找到了理论依据，变得清晰起来。
原来，那股热流便是人体自身的气血之力，炼体境，便是不断壮大、凝练、引导这股力量，淬炼肉身的过程。
原来，不同的打击落在不同的部位，会引动不同经络的气血反应……他结合自身的体会，对照书中的描述，对“挨打修炼”有了更深的理解，不再仅仅是硬扛，开始尝试在承受打击时，有意识地去引导体内那股热流，去冲击那些淤塞的细微经脉，去滋养受损最重的部位。
效果立竿见影。
他恢复的速度更快，对力量的承受和转化效率也更高。
除了修炼，林轩也开始留意宗门内的一些消息。
他从其他杂役零星的交谈和弟子们的议论中，隐约听到一个词被反复提及——“秘境”。
似乎宗门近期要组织一次针对外门与内门弟子的秘境探险，据说里面有不少机缘，但同样危险重重。
选拔资格极为严格，外门至少需要炼体西重的修为，并且要通过宗门设置的考核。
炼体西重……林轩握紧了拳头。
他现在是炼体二重，看似只差二重，但修行越到后面，突破越难。
按照他正常的修炼速度，不知要猴年马月。
而秘境，显然是一个能让他快速提升，甚至改变命运的契机！
必须想办法参加！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
他看了一眼角落里那堆散发着异味、等待处理的兽皮，又摸了摸怀里那本《基础脉轮与气血运行综述》。
前路依旧布满荆棘，地位依旧卑微，资源依旧匮乏。
但此刻，他的眼中有了更明确的目标，手中握住了知识的微光。
他深吸一口气，扛起那筐兽皮，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后山。
变强之路，从处理好眼前的每一件杂物，读懂书中的每一个字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