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晚醒时，天刚蒙蒙亮。
窗外的雨停了，阳光透过老旧的窗棂，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斜纹。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一眼看见窗台上那只空纸杯——昨晚的姜茶味好像还留在杯壁上，暖乎乎的。
想起那个递毛巾的男人，她心里有点发慌。
昨晚太狼狈，连名字都忘了问，只记得他站在暗处的样子，还有那句“下次加班晚了，在楼下等五分钟”。
她爬起来洗漱，刚走到门口换鞋，脚边碰到个东西。
低头一看，是只印着碎花的小瓷碗，碗口盖着个白瓷盘，还温乎着。
林晚愣了愣，蹲下去掀开瓷盘——是碗南瓜小米粥，上面撒了几粒枸杞，粥熬得糯糯的，小米的香混着南瓜的甜，飘得满楼道都是。
碗底下压着张浅黄便签，字迹是钢笔写的，笔锋很稳：“早餐铺的张婶多煮了碗，放凉了就不好喝了。”
没有署名。
林晚捏着便签，心里那点慌慢慢化成了软。
这栋老楼住了七八户人家，她除了房东，谁都不认识。
这碗粥……会是对门那个男人送的吗？
她端着碗进屋，盛了勺粥放进嘴里。
温度刚好，不烫嘴，甜意淡淡的，熨帖得胃里舒服极了。
她胃不好，平时早上要么啃冷面包，要么空腹去上班，很久没喝过这么热乎的粥了。
喝完粥，她把碗洗干净，想送回去道谢。
站在201门口犹豫了半天，抬手要敲，又怕唐突——万一不是他呢？
万一他根本不记得昨晚的事了呢？
正纠结着，楼下传来“叮铃”一声响，是自行车铃铛。
林晚扒着楼梯扶手往下看，看见个熟悉的背影：还是那件深灰连帽衫，手里拎着个工具箱，正弯腰给一辆旧自行车打气。
是他。
她刚想开口喊“谢谢”，他好像察觉到什么，回头往楼上看了一眼。
西目相对的瞬间，林晚慌忙缩回脑袋，心跳快了半拍。
等她再探出头时，他己经转过身，继续低头修自行车，只是耳朵尖好像有点红。
林晚咬着唇笑了笑，把洗干净的瓷碗轻轻放在201门口，又把那张便签压回碗底，悄悄回了屋。
那天她没去找房子，翻出简历改了改，投了几家公司。
中午煮泡面时，发现台灯不亮了——昨晚淋了雨，大概是进水短路了。
她捣鼓了半天，螺丝刀差点戳到手，最后只能叹着气把台灯扔在角落。
傍晚出去买菜，回来时刚走到二楼，看见201的门开着条缝。
陈默蹲在门口的小凳上，手里拿着她那盏坏台灯，正用万用表测线路，旁边摆着堆小螺丝和零件。
林晚吓了一跳：“你……你怎么拿我台灯？”
他抬头，手里还捏着个小电笔：“早上看见你门口扔着，线断了，顺手修修。”
他指了指台灯底座，“进水烧了个小电阻，换个新的就行。”
他说话时，指尖沾了点黑灰，却没擦，只低头继续拧螺丝。
林晚站在原地，看着他专注的样子——他睫毛很长，垂着眼时，在眼睑下投出片浅影，不像个修自行车的，倒像个摆弄精密仪器的匠人。
“谢谢你啊，总麻烦你。”
林晚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不麻烦。”
他把最后一颗螺丝拧好，插上电试了试，台灯“啪”地亮了，暖黄的光洒在他脸上，“以后有东西坏了，放门口就行，我顺手。”
林晚接过台灯，灯杆被擦得锃亮，连底座上的旧划痕都被磨淡了些。
她抱着台灯往楼上走，快到门口时，听见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对了——”她回头。
他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个万用表，犹豫了下才说：“我叫陈默。
沉默的默。”
林晚笑了，朝他挥了挥手：“我叫林晚，晚上的晚。”
那天晚上，林晚对着修好的台灯改简历，改到一半，听见楼下传来收东西的声音。
她走到窗边往下看，陈默正收修车铺的摊子，把工具箱往屋里搬。
搬完最后一个箱子，他抬头往三楼看了眼。
林晚慌忙缩回窗帘后，心脏又开始跳。
等她再偷偷掀开窗帘，看见他站在楼下，抬头望了会儿她的窗户，然后转身回了楼里。
没过两分钟，她听见楼下传来“咔哒”一声——是201门口那盏小夜灯，又亮了。
暖黄的光透过楼道的窗户，在地上铺了片浅影。
林晚抱着膝盖坐在窗边，看着那片光，突然觉得，这栋又老又旧的楼，好像没那么冷清了。
第二天早上，林晚门口的小瓷碗里，放着两个热乎的肉包，便签上写：“张婶今天做了肉包，咸口的。”
她捏着便签笑了，把昨天买的草莓洗了几颗，放在碗里，又悄悄送回了201门口。
老楼的晨光里，碗沿的草莓红得发亮，像藏了颗小小的、暖烘烘的太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