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人眼眶发酸,苏悦盯着缴费单上不断跳动的数字,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痕。
ICU的红灯亮得刺眼,像悬在头顶的审判之剑。
"苏小姐考虑得如何?
"金属打火机叩响大理石的清脆声响惊得她肩头一颤。
顾逸尘倚在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晨光为他剪裁精良的西装镀上一层金边,袖扣上的矢车菊蓝宝石泛着幽光。
这个男人的眉眼生得极好,偏偏眼尾那颗泪痣像淬了毒的银针,将温情脉脉的假象刺得粉碎。
护士站的电子钟跳到07:59,苏悦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我签。
"黑色钢笔递到眼前时,她嗅到雪松混着苦艾的气息。
顾逸尘的拇指状似无意擦过她手背,体温比ICU的金属门还要冷。
"第三条,不得过问书房暗格里的东西。
""第五条,每月十五号要穿白色连衣裙去西郊墓园。
""最后一条..."他忽然俯身,呼吸扫过她耳垂惊起一片战栗,"就算我半夜掐着你的脖子叫别人的名字,也不准开灯。
"协议最后一页的签名力透纸背,苏悦在恍惚中想起大学时临摹过的《祭侄文稿》。
那时她握着三块钱的毛笔,在旧报纸上勾勒盛唐风骨,而此刻五十万的支票正安静地躺在护士长的托盘里,像片沾了血的金箔。
迈巴赫后座的真皮座椅散发着崭新皮革的气味,顾逸尘的膝盖隔着西装裤料压住她颤抖的裙角。
车载香氛是凛冽的乌木沉香,却盖不住他指间缠绕的女士香烟余韵——那款带着樱桃甜香的ESSE,分明不是他会抽的牌子。
老宅门廊的感应灯次第亮起时,苏晚在鎏金雕花镜中看见自己苍白的倒影。
旗袍是连夜改的尺寸,孔雀蓝缎面下摆绣着并蒂莲,针脚细密得让人想起手术室的无影灯。
"少爷,少夫人。
"管家躬身递来热毛巾,目光扫过她锁骨处的红痕顿了顿。
那是今晨更衣时不慎撞到衣柜角留下的,此刻在琉璃吊灯下却像极了某种暧昧印记。
顾逸尘突然扣住她的腰,薄唇擦过耳际的力道像在撕咬猎物:"笑。
"旋转楼梯上传来轮椅碾过地毯的闷响,苏悦扬起嘴角的瞬间,瞥见二楼扶手上那只青筋暴起的手——顾老爷子腕间的紫檀佛珠突然崩裂,一百零八颗檀木珠子雨点般砸在大理石地面上。
心理咨询室的沙漏转过第七轮时,顾逸尘终于松开攥着沙发扶手的指节。
真皮表面留下十个泛白的月牙印,像某种小型兽类垂死的抓痕。
"您又修改了记忆场景的颜色?
"陈医生笔尖在病历本上悬停,"上次说是靛蓝色集装箱,这次变成琥珀色玻璃房?
"顾逸尘扯松领带,喉结在阴影里滚动:"集装箱铁皮会结霜,玻璃房永远37.2度。
"腕表警报突然震动,体温监测显示他的体表温度正在急速下降。
苏悦就是在这时闯进来的。
她攥着沾血的婚纱裙摆,孔雀蓝缎面被蔷薇花刺撕开狰狞裂口。
当看清顾逸尘苍白的脸色,那句"你母亲的婚纱会走路"卡在舌尖化成倒刺。
陈医生的佛手柑熏香突然浓郁得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