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尘握着那截乌木教鞭，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体内空空荡荡的经脉和隐隐作痛的金丹都在提醒他当下的窘境。
他看着眼前这几个胆大包天、把他当成什么“老师”的凡人幼崽，眉头紧锁。
回归玄灵界、查***相、修复凌霄剑才是首要之事，他哪有闲工夫在此地陪一群蝼蚁玩什么教书育人的游戏？
“吾……”他刚想开口，用最简洁的方式表明身份并询问此界信息，却被那虎头虎脑的男孩打断了。
“老师，你咋不说话？
是不是摔懵了？”
王小虎见他脸色苍白，眼神复杂（他理解为“老师”的茫然），胆子更大了些，走上前就想搀扶他，“走吧，俺带你去村里找张爷爷，他是村长！”
凌尘下意识地想避开那脏兮兮的小手，但身体虚弱带来的迟滞让他慢了半拍，被王小虎一把扶住了胳膊。
触及之处，是孩童温热的体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弱却纯粹的生机。
这感觉与他熟悉的灵力截然不同，却莫名让他因伤势而冰凉的躯体感到一丝缓和。
他到了嘴边的呵斥咽了回去。
罢了，眼下状态奇差，确实需要一个落脚之地了解情况，恢复些许法力。
这“老师”的身份，或许能省去不少麻烦。
“嗯。”
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含糊的音节，算是默认。
“嘿，真是老师！”
王小虎脸上顿时乐开了花，朝着身后的小伙伴们一挥手，“二蛋，石头，快帮老师拿东西！”
几个孩子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好奇地看着凌尘那身破损却依旧难掩华贵的月白剑袍，又看了看他手中那根黑不溜秋的“棍子”。
“老师，你这衣裳真好看，是戏服不？”
二蛋吸着鼻涕问。
凌尘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石头则闷声不响，试图去拿凌尘另一只手里的乌木教鞭。
凌尘手腕一翻，教鞭灵巧地避开。
石头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别瞎动老师的东西！”
王小虎颇有大哥风范地呵斥了一句，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凌尘，“老师，俺叫王小虎，你叫俺小虎就行。
这边路滑，你小心点。”
凌尘默然无语，任由这群半大的孩子簇拥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走。
他凌尘，凌霄剑宗首席，何曾有过如此……狼狈而又新奇的体验？
山下的青石村比想象中更为破败。
低矮的土坯房，坑洼不平的土路，几只瘦骨嶙峋的土狗在路边有气无力地趴着。
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粪便和柴火混合的气味。
孩子们的出现引起了注意，一些村民从屋里探出头来，看到被簇拥着的、气质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凌尘，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张爷爷！
张爷爷！
老师来啦！
支教老师来啦！”
王小虎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精神矍铄的老头闻声从一间挂着“青石村村委会”木牌的屋子里快步走出，正是村长张老头。
他上下打量着凌尘，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又被浓浓的喜悦取代。
“哎呀！
可把您给盼来了！
是县里派来的陈老师吧？”
张老头热情地迎上来，一把握住凌尘的手（凌尘强忍着没甩开），“路上辛苦了吧？
瞧这……是遇到啥事了？
脸色这么差。”
“偶遇……山匪，侥幸脱身。”
凌尘斟酌着用词，尽量符合此界逻辑，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
“哎呦！
这年头还有山匪？
真是无法无天了！”
张老头义愤填膺，随即又安慰道，“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来了俺们青石村，就到家了！”
他转头对王小虎吩咐：“小虎，快去学校，把最好的那间……呃，就是把那间稍微齐整点的屋子再收拾收拾，给陈老师住！”
“好嘞！”
王小虎得令，带着一群孩子呼啦啦跑了。
张老头则亲自领着凌尘，走向村子边缘一处更为破败的院落——几间低矮的土房围成一个小院子，木门上方的牌匾歪歪扭扭写着“青石村小学”五个字。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院子里杂草丛生，唯一的教室窗户上糊着破旧的报纸，课桌板凳歪歪扭扭，落满了灰尘。
“陈老师，条件艰苦，委屈你了。”
张老头有些不好意思，“但娃娃们读书是大事啊！
村里就缺你这样的文化人！”
凌尘的目光扫过这片“道场”，感受着此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气，心中一片冰凉。
在这里恢复修为，怕是比登天还难。
就在这时，王小虎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张爷爷，屋子收拾好了！”
张老头点点头，对凌尘郑重道：“陈老师，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娃娃们，就拜托你了！”
看着张老头那饱含期盼的眼神，再看看旁边王小虎等孩子眼中闪烁的、对“知识”和“外面世界”的渴望，凌尘握着乌木教鞭的手紧了紧。
他沉默片刻，迎着目光，终是轻轻颔首。
“嗯。”
一个字，仿佛有千钧重。
他知道，在这灵气枯竭的陌生之地，他的“道”，或许要从这间破败的乡村小学，从这群被称为“留守儿童”的凡人稚子身上，重新开始了。
而在他感知不到的乾坤袋深处，那截乌木教鞭，似乎因为他这个决定，极其微弱地、温暖地跳动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