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卷着御花园的海棠花瓣，落在太医院后院的青石板上，也落在{苏眠}刚铺开的躺椅上。
她翘着二郎腿，怀里揣着个绣着毒草纹样的荷包，指尖夹着片晒干的“懒虫草”，正琢磨着怎么用这草炼一炉能睡三天三夜的安眠蛊——自打三天前从江湖躲进皇宫，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当个没人注意的小透明，能在这勾心斗角的宫里睡个安稳觉。
“苏医女！
苏医女！
你怎么又在偷懒啊？
王院判让你去前院配药呢！”
小药童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皱巴巴的药方，“再不去，王院判又要拿‘宫规’说事儿了！”
苏眠眼皮都没抬，慢悠悠地把懒虫草塞进荷包：“急什么，配个治风寒的药而己，少我一个也耽误不了。”
她本是江湖上名声响当当的毒师，一手毒蛊术出神入化，要不是前阵子端了个贩蛊的黑窝，被仇家追得无处可躲，也不会听了好友的劝，化名“苏眠”混进皇宫当医女。
在她看来，太医院就是个临时避难所，只要不惹事、不显眼，等风头过了，她立马卷铺盖走人。
可这皇宫偏不让她安生。
小药童还想再劝，前院突然传来一阵争执声，夹杂着瓷器碎裂的脆响。
苏眠皱了皱眉，耐不住好奇，跟着小药童往前院走。
刚到月亮门，就看见几个穿着华服的宫女正围着一个小太监推搡，地上摔着个打翻的药箱，黑色的药汁洒了一地，连带着几颗珍贵的人参也滚到了墙角。
那小太监看着年纪不大，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太监服，身形单薄得像阵风就能吹倒。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块裂了缝的玉佩，脸涨得通红，却只敢小声辩解：“这药是给贤妃娘娘的，不能摔……呸！
一个低贱的小太监，也敢跟我们提贤妃娘娘？”
领头的宫女抬手就想打他，“我们家贵妃娘娘让你把药送过去，你竟敢说要先给贤妃，我看你是活腻了！”
苏眠停下脚步，挑了挑眉。
她在入宫前就打听好了，这宫里最得宠的是柳嫣贵妃，而贤妃向来体弱，性子也软，常被柳贵妃的人欺负。
看这小太监的样子，八成是被柳贵妃的宫女故意刁难了。
就在宫女的手快要落到小太监脸上时，苏眠突然开口：“这位姐姐，下手这么重，不怕伤了人，耽误了娘娘的用药吗？”
宫女愣了一下，回头看到穿着医女服饰的苏眠，眼神瞬间变得轻蔑：“你是谁？
也敢管我们贵妃宫里的事？”
“我是太医院的苏医女。”
苏眠慢悠悠地走过去，蹲下身假装整理地上的药箱，指尖悄悄在宫女的袖口上蹭了一下——那里藏着她早上刚炼的“痒粉”，用三种毒草磨成，沾到皮肤上只会痒不会伤，却能让人痒得坐立难安。
“这小太监看着老实，许是不懂宫里的规矩，姐姐们多担待些。
要是真伤了人，传到陛下耳朵里，说不定还会怪贵妃娘娘管教不严呢。”
宫女被“陛下”两个字一噎，又觉得袖口突然传来一阵痒意，忍不住伸手去挠，越挠越痒，很快就红了一片。
她心里发慌，以为是得了什么怪病，也顾不上刁难小太监，赶紧带着其他宫女走了：“算你们好运！
下次再敢怠慢贵妃娘娘，有你们好看的！”
宫女们走后，小太监才松了口气，赶紧蹲下身捡地上的药。
他的手在刚才的推搡中被划破了，渗着血珠，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把人参捡起来，用干净的帕子擦了擦。
苏眠看着他笨拙又认真的样子，心里莫名软了一下，从荷包里掏出一小瓶药膏递过去：“这个给你，涂在伤口上，好得快。”
小太监抬起头，苏眠这才看清他的脸——皮肤是常年不见光的白皙，眼睛很大，像受惊的兔子，鼻子和嘴唇都小小的，组合在一起显得格外温顺。
他看到苏眠递来的药膏，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赶紧双手接过来，红着脸小声说：“谢……谢谢苏医女。
我叫云昭，是负责给贤妃娘娘送药的太监。
刚才要是没有你，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举手之劳而己。”
苏眠摆摆手，站起身准备回后院继续躺平，“以后遇到这种事，别硬扛着，实在不行就找太医院的人帮忙。”
云昭却突然叫住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温热的东西递过来：“苏医女，这个给你。”
那是个巴掌大的暖手炉，外壳是铜制的，上面刻着精致的兔纹，“我看你刚才站在风口，怕你冷。
这个暖手炉是我攒钱买的，你要是不嫌弃……”苏眠看着暖手炉上的兔纹，又看了看云昭红得像苹果的脸，心里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这小太监，倒是个细心的。
她也没客气，接过暖手炉揣进怀里，果然觉得一阵暖意顺着胸口蔓延开来：“谢了。
以后要是有谁再欺负你，就去后院找我，我帮你想办法。”
云昭没想到她真的会收下，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用力点点头：“嗯！
谢谢苏医女！
我记住了！”
苏眠回到后院，重新躺在躺椅上，怀里抱着暖手炉，心里却没了之前想炼安眠蛊的心思。
她想起云昭刚才攥着玉佩、明明害怕却还坚持要先给贤妃送药的样子，又想起那些宫女嚣张跋扈的嘴脸，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在这皇宫里，想安安稳稳当个咸鱼，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刚歇了没一会儿，王院判就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苏眠！
你还在这里偷懒！
陛下刚才下了旨，说贵妃娘娘头疼得厉害，让太医院立刻派个医术好的去诊治。
我看你是新来的，正好去练练手，要是出了差错，仔细你的皮！”
苏眠心里一咯噔。
柳贵妃？
不就是刚才刁难云昭的那个宫女的主子吗？
这刚得罪了她的人，现在就去给她诊治，这不是送上门去挨罚吗？
“院判，我……我只是个新来的，医术不好，万一治不好贵妃娘娘的病……”苏眠想找借口推脱，她可不想跟这种有权有势的贵妃扯上关系。
“少废话！
这是陛下的旨意，你敢抗旨？”
王院判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把一个药箱塞到她手里，“赶紧去！
要是贵妃娘娘不满意，你就别想在太医院待下去了！”
苏眠没办法，只能抱着药箱，不情不愿地往贵妃宫走。
路上，她心里一首在琢磨——柳贵妃头疼，说不定是装的，就是想找机会刁难太医院的人。
要是真治不好，她肯定会被惩罚；要是治好了，说不定又会被她缠上，以后想躺平就更难了。
走到贵妃宫门口，守门的宫女看到她，眼神里满是不屑，却也没拦着她，只是阴阳怪气地说：“苏医女，你可得好好给贵妃娘娘诊治，要是治不好，有你好果子吃！”
苏眠没理她，推门走进殿内。
殿里布置得奢华无比，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墙上挂着名贵的字画，柳贵妃正半靠在软榻上，脸色苍白，眉头紧锁，看起来确实像是头疼得厉害。
她身边站着几个宫女，正小心翼翼地给她揉着太阳穴。
看到苏眠进来，柳贵妃睁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你就是太医院派来的医女？
看着倒是面生。”
“回贵妃娘娘，臣女苏眠，是三天前刚入宫的医女。”
苏眠规规矩矩地行礼，心里却在快速打量柳贵妃的气色——她的脸色虽然苍白，但眼底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青黑，嘴唇也有些发紫，不像是普通的头疼，倒像是中了什么慢性毒。
“哦？
刚入宫就敢来给本宫诊治，看来是有些本事。”
柳贵妃冷笑一声，“本宫这头疼的毛病，犯了快半个月了，太医院的老御医都治不好，你要是能治好，本宫重重有赏；要是治不好……”她没再说下去，但眼神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苏眠心里有了底。
她从药箱里拿出一根银针，假装要给柳贵妃针灸，手指却悄悄在她的枕头上撒了一点淡绿色的粉末——那是“解蛊散”，专门解各种蛊毒的。
她刚才就看出来了，柳贵妃根本不是头疼，而是中了“花粉蛊”，这种蛊是用特殊的花粉炼制的，会让人头疼、乏力，时间长了还会损伤心智，而且很难被普通御医察觉。
撒完解蛊散，苏眠才拿起银针，在柳贵妃的太阳穴附近轻轻扎了两针。
没过多久，柳贵妃就觉得头疼的症状减轻了不少，她惊讶地看着苏眠：“你……你这针还挺管用？”
“贵妃娘娘过奖了，只是臣女运气好，刚好找到了病因。”
苏眠收起银针，心里却在琢磨——柳贵妃身份尊贵，谁会敢给她下蛊？
难道是宫里其他的嫔妃？
看来这后宫的水，比她想象中还要深。
柳贵妃又让苏眠开了个药方，才让她离开。
走出贵妃宫，苏眠松了口气，加快脚步往太医院走。
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到后院，好好睡一觉，把今天的麻烦事都忘在脑后。
可她没注意到，在她走后，柳贵妃身边的贴身宫女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娘娘，这苏医女好像不简单，要不要查一查她的底细？”
柳贵妃眯起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查！
当然要查！
一个刚入宫的医女，就能治好本宫的头疼，说不定是哪个贱人派来的眼线。
本宫倒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本事。”
而此时的苏眠，还不知道自己己经被柳贵妃盯上了。
她回到太医院后院，刚把药箱放下，就看到云昭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食盒，看到她回来，赶紧迎上来：“苏医女，你回来了！
我……我给你带了点吃的，你肯定还没吃饭吧？”
苏眠看着云昭手里的食盒，心里突然觉得暖暖的。
她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碟桂花糕和一碗温热的莲子羹，都是她喜欢吃的。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
云昭红着脸，小声说：“我……我听小药童说的。
他说你昨天吃了桂花糕，还说莲子羹能安神，就想着给你带点过来。”
苏眠拿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甜而不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
她看着眼前温顺得像兔子一样的云昭，心里突然觉得，或许在这皇宫里，有这么一个细心的人陪着，当个咸鱼，也不是那么难。
只是她不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后宫的争斗，远比她想象中更复杂、更危险，而她这个只想躺平的咸鱼毒师，很快就会被卷入这场漩涡的中心，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