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临终前塞给我一把红绳，叮嘱我千万不能回老家。
她说村里人都在“借命”，用外乡人的阳寿续自己的阴寿。
我不信这些，直到三年后老家寄来一封信。
信纸上只有五个用血写的字：“快回来，你奶奶还活着。”
而落款日期，正是奶奶头七那天。
那把红绳，粗糙、刺手，带着奶奶身上最后一点温度，被她枯瘦得像老树根的手，死死塞进我手里。三年前，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盖不住死亡逼近的气息。她嘴唇翕动，声音像破旧的风箱：“囡囡……拿着……千万，千万别回老家……”
我俯下身，耳朵几乎贴到她嘴边，才能听清那断断续续的字句。
“村里……都在‘借命’……拿外乡人的寿……续自己的……邪门啊……”
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里面是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那恐惧太沉了，压得我喘不过气，只能懵懂地点头，把那一把乱七八糟、仿佛还沾着香火味的红绳紧紧攥在手心。
奶奶就在那个晚上走了。
我不信那些神神鬼鬼。城里长大，受过高等教育，只觉得那是奶奶一辈人摆脱不掉的封建迷信，是临终前的胡言乱语。但那把红绳，不知怎的，我没扔，胡乱塞在了行李箱最底层，随着我奔波，蒙尘。
三年，足以冲淡很多悲伤，也让那些关于“借命”的诡异叮嘱，变得模糊而遥远。
直到今天。
一封薄薄的信，躺在信箱里。没有寄件人地址，只歪歪扭扭写着我的名字和这个城市的住址。邮戳模糊，勉强能辨认出老家的地名。
心里咯噔一下，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拆开。
里面只有一张对折的信纸，展开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的，混合着泥土和某种腐朽气息的味道，钻进鼻腔。
信纸上，没有墨水书写工整的字迹。
只有五个大字，用一种暗沉、发褐的颜色写成，歪歪扭扭，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粘稠感——
快回来，你奶奶还活着。
血液“嗡”地一下冲上头顶，手脚瞬间冰凉。视线死死钉在落款处。
那里没有名字。
只有一个日期。
三年前，农历七月十五。奶奶的头七。
我猛地将信纸甩开，像是被烫到一样，连退几步，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撞得肋骨生疼。
不可能！
我亲眼看着奶奶被推进去，亲眼看着那个小小的盒子出来！头七……头七那天，我明明在城里给她烧的纸钱！
是谁？谁的恶作剧？
可那字迹的颜色……那暗褐，那隐约的铁锈味……是血吗？还有那味道……
我在原地僵立了很久，久到双腿发麻，才深吸一口气，走过去，颤抖着捡起那张信纸。再看一遍，那五个字像五根冰冷的针，扎进眼睛里。
理智告诉我，这荒谬绝伦。情感却在尖叫，拉扯着我要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