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透过咖啡馆的玻璃窗，在李默苍白的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仿佛整个人被浸在冰水里，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对面，赵乾慢条斯理地搅动着咖啡，银勺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下都敲在李默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师……师兄？”
李默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这……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份名为《合格韭菜的自我修养》的文件上，封面那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睛生疼。
赵乾抬起眼，脸上依旧是那副令人捉摸不透的温和笑容，但此刻在李默看来，这笑容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嘲弄和冰冷的算计。
“字面意思，李默。”
赵乾的声音平稳，不带一丝波澜，“恭喜你，完成了作为一名散户，进入市场前的第一课，也是最重要的一课。”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剖析着李默的震惊与无助。
“你以为股市是什么？
是慈善机构？
是提款机？
不，这里是丛林，是战场。
而你，刚刚亲身体验了一场精心为你设计的‘实战演习’。”
李默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猛地翻开文件第二页，手指颤抖地指着那份精确到秒的交易记录对照表。
“你……你监视我的账户？
你操控股价？！”
愤怒和屈辱让他几乎要吼出来，但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只剩下嘶哑的气音。
“监视？
谈不上。”
赵乾轻轻摇头，仿佛在纠正一个微不足道的术语错误，“只是基于对你性格、资金量和风险偏好的精准分析，做出的行为预判。
至于操控……”他笑了笑，带着一种行业人士特有的疏离感，“市场永远是由资金驱动的。
我们只是在合适的时机，引导了资金的方向，而你的情绪和贪婪，完美地配合了这场演出。”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点在那份记录上“预设抛盘点位1”和“引导首批跟风者入场”的字样旁。
“看这里，你的全仓买入，时间、价格，分毫不差。
你知道吗？
在你点击确认买入的那一瞬间，我们就己经完成了第一阶段筹码的派发。
你的十万块，和其他像你一样‘聪明’的跟风者一起，稳稳地接住了我们想要脱手的盘子。”
李默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他想起自己买入前的“深入研究”，想起股吧里那些激昂的文字，想起赵乾那句轻飘飘的“回调上车”……原来一切都不是巧合，一切都是设计好的陷阱。
他所谓的“研究”，不过是别人精心筛选后喂到他嘴边的饵料；他引以为傲的“果断”，不过是按剧本表演的提线木偶。
“那……那今天的跌停……”李默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自然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赵乾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晚餐吃什么，“高位筹码派发完毕，需要一次快速的、凶狠的下跌来锁定剩余跟风盘，测试市场的恐慌程度，同时也为下一次可能的操作腾出空间。
跌停，是最有效率的方式。”
他看着李默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是欣赏一件刚刚完成的作品。
“情绪从狂喜到绝望的完整周期，贪婪与恐惧的极致体验，这才是市场送给每一位新手最真实的礼物。
现在，你切身感受到了吗？
这才是真正的风险教育，比你看一百本教科书都来得深刻。”
赵乾将那份《合格韭菜的自我修养》又往李默面前推了推。
“这份资料，算是我这个师兄，送你的入门礼。
里面不只有你的这次‘经典案例’，还有对其他几种常见散户心理和行为模式的剖析。
好好读读，能让你以后少吃点亏。”
李默低下头，看着那份薄薄的文件，却感觉有千斤重。
首页的标题刺眼无比，而第二页那些冰冷的记录和数据，更是化作无数根细针，扎进他的心脏。
他想起自己之前对赵乾的崇拜和感激，想起在办公室里滋生出的可笑优越感，想起对财富未来的狂热憧憬……所有的一切，此刻都变成了对他愚蠢和天真最辛辣的讽刺。
原来，他不是天选之子，他只是一棵合格的、标准的、待割的韭菜。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骨窜起，瞬间蔓延至全身西肢百骸。
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连血液都己凝固。
咖啡馆里温暖的空气，甜腻的香气，周围客人的低语轻笑，都变得极其遥远和不真实。
世界，在他眼前彻底颠覆了颜色。
赵乾喝完最后一口咖啡，优雅地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李默僵硬的肩膀。
“账我结过了。
记住今天的感觉，李默。”
他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如果还想在这个市场里玩下去，这是你的起点。
如果怕了，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只亏一万块，学费不算贵。”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从容不迫，消失在咖啡馆门口的光影里。
只剩下李默一个人，对着那份名为“修养”的耻辱证明，和账户里那个冰冷的亏损数字，体会着什么叫作万念俱灰。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个闪烁着数字和金钱光芒的市场，其本质，是何等的残酷和冰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