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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烟雨阁春选,花魁压众

发表时间: 2025-10-31
江南的三月,总裹着一层化不开的烟雨。

我推开阁楼窗扇时,湿凉的风刚好卷着几缕柳絮扑进来,沾在腕间的银钏上,轻轻晃了晃。

楼下己是人声鼎沸,青石板路上停满了乌篷船与高头大马,绸缎庄的少东家、镖局的总镖头、甚至带着佩剑的江湖客,都往烟雨阁的方向涌——今日是烟雨阁三年一度的花魁大选,而我,是这阁里蝉联了两届的苏玉微。

“姑娘,该上妆了。”

小翠捧着描金的妆奁进来,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方才听掌柜说,连长青宗的周长老都来了,那可是活了快一百二十岁的人物,听说练了什么功,看着比五十岁的人还精神呢!”

我接过她递来的玉梳,指尖划过梳齿上细腻的缠枝纹,眼底没什么波澜。

长青宗,周长老……两百年前我躲在徽州老宅里时,曾见过穿这种青灰道袍的人,他们手里拿着罗盘,西处打听“长生谷”的下落,那时候,我还叫苏阿薇,是个只会绣牡丹的苏州绣娘。

“知道了。”

我淡淡应着,任由小翠为我绾发。

她今日想给我梳时下流行的飞天髻,缀上那颗赤金镶珠的步摇,我却摇了摇头,指了指镜台角落里那支素银簪:“就梳垂鬟分肖髻吧,用这支。”

小翠愣了愣:“姑娘,今日是花魁大选,垂鬟分肖髻太素净了,会被其他姐姐比下去的。”

“要的就是这份素净。”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二十岁的容颜,眉如远山,眼含秋水,两百年了,这张脸从未变过。

每年我都要刻意让妆容“老”上几分,今年是眼角添了细纹,明年或许该让发间多几缕银丝——若总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迟早会被人看出破绽。

小翠虽不解,还是依言梳了发。

我自己拿起脂粉盒,用特制的灰褐颜料在眼角细细晕开,那颜料是我用赭石与松烟调的,遇水不化,远看便像真的细纹。

末了,我取过一支玉笛,放在案上:“今日不弹琵琶了,吹《烟雨吟》吧。”

《烟雨吟》是我两百年前听一位老琴师弹过的曲子,调子平缓,没什么惊艳的***,却最能藏住情绪。

我不想今日太过出挑,尤其在长青宗的人面前。

楼下的喧嚣渐渐静了,老鸨的声音透过楼板传上来:“各位贵客,今日花魁大选,咱们先请苏大家登台——”我提着裙摆下楼时,目光下意识扫过二楼雅间。

最靠窗的位置坐着个青灰道袍的老者,面容红润,鬓角虽有霜白,却透着一股不同于常人的精神劲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眼神锐利,正朝我望来。

想必这就是小翠说的周鹤年了。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了片刻,又扫过我的手腕,像是在打量什么。

我心头微紧,垂眸避开,走到台中央的玉笛前站定。

笛声起时,整个烟雨阁都静了。

我闭着眼,任由笛声随着烟雨飘散开。

这支曲子我吹了近百年,每个音符都刻在骨子里。

初时是江南春雨的缠绵,中段是烟水茫茫的空旷,末了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郁——那是我两百年里,看着青梅竹马变成黄土,看着收养的孤儿白发苍苍,看着自己永远停在二十岁的无奈。

笛声落时,台下静了好一会儿,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好!

苏大家这笛声,真是把江南的魂都吹出来了!”

有人高声叫好,紧接着,金银珠宝被纷纷递上台来,翡翠手镯、赤金项链、甚至还有人送了一柄镶玉的折扇,说是“配苏大家的风骨”。

我一一欠身道谢,笑容得体,却始终与那些热情保持着距离。

这些人爱的,不过是我这张不会老的脸,是“苏玉微”这个花魁的名头,若他们知道,我曾在乾隆年间绣过龙袍,曾在咸丰年间躲过大兵,曾看着他们的祖父辈出生、老去,不知还会不会有这般热情。

“苏大家的笛声,确有风骨。”

二楼雅间的周鹤年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只是这调子末尾,似有‘长生’之韵,不知苏大家师从何人?”

我握着玉笛的手指紧了紧,面上依旧平静:“长老谬赞了,不过是乡野间听来的曲子,谈不上师从。”

周鹤年笑了笑,没再追问,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目光却依旧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稀有的珍宝,让我很不舒服。

我知道,他或许听出了些什么——长青宗修炼的“大椿功”本就与“长生”相关,他活了一百二十岁,对“生命气息”的感知,比常人敏锐得多。

接下来是其他姑娘登台,有弹琵琶的,有跳剑舞的,热闹非凡。

我趁机退回后台,小翠连忙迎上来:“姑娘,你刚才没看见,周长老看你的眼神,好奇怪啊。”

“别多问。”

我接过她递来的热茶,指尖触到茶杯的温度,才觉得心头的寒意散了些,“今日结束后,你去望江客栈打听一下,看看最近有没有一个穿青衫、背剑匣的年轻公子入住,就说……是我托你问的。”

小翠虽疑惑,还是点了点头。

我之所以让她打听,是因为昨夜我在阁楼窗边,看到一个青衫男子站在柳树下打坐,他周身萦绕着一股很特别的气息,沉稳、绵长,像古寺里的老松——那气息,与我误食长生蕊后感受到的“生命本源”,竟有几分相似。

我总觉得,这个人,或许会和我的命运有所牵扯。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有人高声喊道:“苏大家!

周长老请你上楼一叙!”

我端着茶杯的手顿住,茶水晃了晃,溅在指尖,凉得刺骨。

周鹤年找我,是为了什么?

是看出了我的破绽,还是单纯对《烟雨吟》感兴趣?

两百年的隐匿生活,让我早己习惯了谨慎,可这一次,面对长青宗的长老,我却有种无处可藏的感觉。

小翠紧张地看着我:“姑娘,要不……我去回了他?

就说你身子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放下茶杯,理了理衣袖:“不必。

该来的,总会来。”

我提起裙摆,一步步朝二楼雅间走去。

楼梯的木板在脚下轻轻作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两百年的时光上。

窗外的烟雨还在下,朦胧了远处的画舫,也朦胧了台下众人的脸。

走到雅间门口时,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周鹤年正坐在桌前,面前放着一壶刚泡好的雨前龙井,见我进来,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苏大家请坐,我有几句话想请教。”

我依言坐下,双手放在膝上,保持着得体的姿态:“长老有话请讲,玉微知无不言。”

周鹤年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的茶叶:“苏大家在烟雨阁五年,容貌始终如二八少女,不知可有什么驻颜的秘诀?”

来了。

我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波澜,轻声道:“不过是平日里爱喝些花茶,少思少虑罢了,哪有什么秘诀。”

“少思少虑?”

周鹤年笑了笑,目光突然变得锐利,“可我听苏大家的《烟雨吟》,却觉得你心中藏着百年的故事。

一个只爱喝花茶、少思少虑的姑娘,如何能吹出这般沉郁的调子?”

我的心跳骤然加快,指尖微微发凉。

他果然看出了些什么。

就在我思索该如何应对时,雅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店小二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周长老,苏大家,楼下……楼下有人闹事!”

周鹤年皱了皱眉,看向店小二:“何事闹事?”

“是……是刘三,他带了十几个人,说要见苏大家,见不到就砸东西!”

店小二声音发颤,“掌柜的拦不住,特来请长老帮忙!”

刘三是当地的地痞,前几日曾来烟雨阁求见我,被我拒了。

没想到他今日竟敢在花魁大选上闹事。

周鹤年冷哼一声,站起身:“一群泼皮无赖,也敢在烟雨阁撒野。”

他看向我,“苏大家在此等候,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便大步走了出去。

我坐在椅子上,心跳渐渐平缓下来,却还是有些后怕。

刚才周鹤年的追问,只差一点就要露馅了,若不是刘三闹事,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可我也清楚,这只是暂时的。

周鹤年对我的怀疑,绝不会因为一场闹事就消失。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窗外,柳树下站着一个青衫男子。

他背着剑匣,身姿挺拔,正朝雅间的方向望来。

那双眼睛很亮,像藏着星光,与我昨夜看到的那个打坐的男子,一模一样。

他似乎察觉到我在看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我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看我的眼神,没有周鹤年的审视,也没有其他人的惊艳,只有一种淡淡的好奇,仿佛能看穿我所有的伪装。

楼下的喧嚣还在继续,周鹤年的怒喝声、刘三的叫嚣声、桌椅的碰撞声混杂在一起,可我却只盯着窗外的那个青衫男子。

我有一种预感,从今日起,我两百年的隐匿生活,或许真的要结束了。

而这个青衫男子,将会是改变我命运的关键。

只是我不知道,这份改变,对我而言,是救赎,还是另一场劫难。

窗外的烟雨,似乎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