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散尽，院中只剩下焦黑的廊柱和散落的兵刃。
沈昭收剑入鞘，指尖捻起一点黑雾残留的粉末，凑到鼻尖轻嗅——没有毒，却带着一股阴寒的腥气，与摄魂术的邪气如出一辙。
“盟主，这黑影身手诡异，竟能化烟遁走，不像是百毒教的路数。”
楚知言喘着气，剑上还沾着未散的寒气。
沈昭指尖捻着那点粉末，沉声点头：“是鬼域的人。”
“鬼域？”
楚知言一愣，眉头拧得更深。
“鬼域深处住着个怪人，最擅摄魂术，还痴迷炼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沈昭解释道，目光扫过地上残留的黑雾，“方才那瓶子，应该是他的独门秘宝——乱魂散。”
“乱魂散？”
一名年轻弟子忍不住追问，声音里带着怯意。
“用摄魂术拘来生魂，封进瓶中，再掺上数种至凶至烈的药草炼制。”
沈昭语气发寒，“瓶中魂体被药物催得日益狂躁，炼成后只需撒出少许，便能引这些暴躁魂体现世。
虽只能在出瓶时发起攻击，杀伤力却不容小觑。”
楚知言脸色沉了下去：“鬼域向来独来独往，从不掺和武林事，如今突然出手，还动了扉落山庄，到底想干什么？”
沈昭摇了摇头，眸色凝重地望向黑暗深处：“不知道。
但他们既然动了手，恐怕就不会轻易收手。”
他转身看向萧惊澜，见对方仍扶着墙，脸色白得像纸，便走过去扶了一把，“萧兄伤势未愈，方才又受了惊吓，先回屋歇着吧。”
萧惊澜“虚弱”地应了声，被沈昭半扶半搀着回了东厢房。
门关上的刹那，他眼底的惊惧褪得一干二净。
沈昭猜得没错，扉落山庄的事，的确是鬼域那位药鬼圣手的手笔。
那老怪物痴迷禁术，摄魂炼药无所不用其极，这次竟将主意打到了江湖门派头上。
天刚蒙蒙亮，扉落山庄的寂静被晨露打碎。
萧惊澜推开房门时，见沈昭正站在院中练剑，剑光裹挟着寒气，在晨光里划出冷冽的弧。
“沈盟主。”
他走上前，声音带着初醒的微哑，左臂的伤似乎好了些，走路己稳了不少。
沈昭收剑回身，看他气色的确转好，颔首道：“看来萧兄恢复得不错。”
“这都多亏了沈盟主照拂。”
萧惊澜笑了笑，眼尾泪痣在晨光里柔和了许多，“对了，以后还是不要叫我萧兄了，首呼名字便好。”
“萧惊澜？”
沈昭试唤一声。
“嗯。”
他应得轻快。
“那你也首接叫我沈昭吧。”
萧惊澜抬眼，眸中带着点恳切的笑意，像个无害的少年：“我可以叫你阿昭吗？”
沈昭微怔，看他一脸单纯，点了头：“可以。”
萧惊澜弯起眼，应了声“阿昭”，声音温软。
“阿昭，”萧惊澜走近两步，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剑上，“看你剑法凌厉，想必是武林盟的绝学吧？”
沈昭擦拭着剑身，剑穗轻晃：“不过是些基础招式，练得久了罢了。”
“我从前也想学剑，可惜……”萧惊澜垂下眼，语气带了点怅然，“家里遭了变故，终究是没机会了。”
沈昭抬眼看他，见他眼里蒙着层浅愁，倒添了几分真实的落寞，便随口道：“若是以后有机会，倒可以教你些基础的防身术。”
萧惊澜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亮芒，随即又掩饰般笑了笑：“真的吗？
那便多谢阿昭了。”
这时楚知言端着早饭过来，见两人相谈甚欢，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将食盒放在石桌上：“盟主，萧公子，先吃点东西吧。”
萧惊澜道了谢，拿起一个馒头，慢慢的吃着。
沈昭看他吃得慢，想起他的伤，便把碟子里的肉干推过去些：“多吃点，伤口好得快。”
“嗯。”
萧惊澜应着，夹起一块肉干，指尖却悄悄在袖中叩了叩。
这声“阿昭”没被拒，沈昭的戒心，果然又松了些。
他抬眼看向沈昭，对方正低头喝粥，侧脸线条利落，晨光落在他睫毛上，竟添了几分温和。
早饭罢，沈昭擦了擦唇角，“知言，你带几个人留下，将扉落山庄的死者好生安葬了，也算全了江湖道义。”
“是。”
楚知言沉声应下，目光扫过萧惊澜时，带着几分警惕。
这个人站着盟主还要高半个头，在盟主身边却总是柔柔弱弱的样子。
沈昭转向萧惊澜，语气放缓了些：“惊澜，白日里鬼域的人多半不会现身，你伤势未愈，先在庄内歇歇。”
萧惊澜却摆了摆手，笑盈盈的：“总躺着也闷得慌，我出去附近逛逛吧，走动走动，伤许是好得更快些。”
沈昭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我派两个弟子跟着你，以防万一。”
萧惊澜眼尾弯起，语气带着点玩笑般的亲昵：“阿昭，你也太贴心了吧。”
沈昭微怔，随即淡淡道：“小心为上。”
萧惊澜应了声，跟着两名弟子往外走。
萧惊澜跟着两名弟子走在山庄外的小径上，晨露打湿了裤脚，他却似浑然不觉，时不时停下脚步，指着路边的野花野草问东问西。
“这草看着普通，摸起来倒扎手。”
他蹲下身，指尖轻碰一株带刺的植物，忽然“哎哟”一声，像是被扎到了，“嘶，流血了。”
两名弟子连忙上前查看，只见他指尖渗出一点血珠。
“萧公子，你没事吧？”
其中一人道。
“没事，一点小伤。”
萧惊澜摆摆手，随即像是想起什么，“对了，方才进庄时看到那边有处山泉，水质清冽，你们去帮我打些来洗洗手吧？
我在这等着，不远的。”
两人对视一眼，见他确实只是小伤，又想着山泉离得不远，便应了声，转身往他指的方向走去。
待两人身影消失在树后，萧惊澜脸上的温和笑意瞬间敛去。
他起身拍了拍衣上的草屑。
一道黑影从树后闪出，单膝跪地：“谷主。”
“查查药鬼圣手最近在干嘛？”
萧惊澜眼底在树荫下泛着冷光。
“是。”
黑影应声，又迅速隐入林中。
听到脚步声，萧惊澜重新蹲下身，装作仍在摆弄那株野草的模样。
不多时，两名弟子提着水回来，他接过水囊，笑着道谢，仿佛方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