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照,青冥镇笼罩在暖金色的光晖中。
晨雾散尽,空气中还带着几分湿润的凉。
楼天月收拾草药,还能感受到阳光残留的温度。
“天月,先把药筐背上。”
老药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几声压抑的咳嗽。
老人正慢吞吞地将剩余的草药装进竹筐那竹筐边缘早己磨得发亮,背带也被岁月浸润得光滑。
楼天月接过竹筐掂了掂,分量着实不轻。
除了没卖完的驱邪草和止血草,还有一小捆老药农特意留下的安神草。
“晚上煮在粥里,能睡个好觉。”
老人这样说。
“爷爷,我陪您去粮货铺吧?”
楼天月望着老人微驼的背影,语气里透着担忧。
米和油的重量不轻,更何况今天镇上的气氛着实古怪——妖林方向的鬼气比往日浓郁得多,这让他心里隐隐不安。
老药农却摆了摆手,将装钱的布囊塞进怀里:“不用,你首接回去生火。”
他顿了顿,帽檐下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路上别耽搁。”
背起竹筐转身时,楼天月特意瞥向对面的巷口。
空荡荡的巷子里,只有几片枯叶在风中打着旋儿。
早上那个悬空的鬼孩早己不见踪影,可那孩子手中的玉佩却总在眼前晃动。
那形状似曾相识,偏偏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这莫名的熟悉感,让他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往镇东走的路上,他刻意放慢了脚步。
淡蓝色的眼眸扫过街边,店铺正在陆续收摊,门板哐当作响。
零星的路人行色匆匆,脸上都带着几分凝重。
断断续续的议论声随风飘来。
“妖林不太平……王一家出事了……”经过王一家门口时,楼天月远远停下脚步。
两个汉子正靠在门框上,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街面。
“你说王一是不是真让那怪物害了?”
“那怪物的眼睛邪乎得很!”
楼天月悄悄释放出一丝感知,院子里的鬼气比早上更加浓郁,如黑雾般缠绕在正屋的窗棂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楼天月默然转身,草药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药他摸了摸袖中的驱邪草,那是老药农一早塞给他的。
楼天月心里再清楚不过,若真遇上麻烦,这驱邪草又能顶什么用?
终究还是要靠自己的妖力。
快到竹林时,他突然收住脚步。
竹林水边,一个女子手执树枝在水面上勾画着什么,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完成一件重要的作品。
“你来这里做什么?”
楼天月停在原地,手稳稳扶着竹筐。
女子缓缓转过身来。
雪白的脸上,两只黑洞般的眼睛深不见底;嘴角扯开一个僵硬的弧度:“你能看见我,对不对?”
楼天月心头一凛,他正要追问,女子却消散在竹影里,只余一声若有若无的低语。
“封鬼台……快出事了……”楼天月背起竹筐推开木屋门时,忽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轻响,抬头望去,只见竹影摇曳,空无一人。
——————时间的分割线暮色如墨。
几片竹叶悄然落上肩头,楼天月随手拂去。
叶片的凉意让他想起雷符发作时的酥麻,只是少了那份锥心的刺痛。
楼天月提着木桶往溪边去,他刻意放轻脚步,淡蓝色的眼眸扫过竹林深处。
陌生气息还在,只是藏得更深了。
溪边的青石长满青苔,湿滑难行。
楼天月将木桶浸入溪水,溅起细碎的水花。
这时,前方的竹林里,一道朦胧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身影倚竹而立。
他佯装打水,余光始终锁着那道影子。
果然,影子开始移动,缓缓向溪边靠近。
那是个身着蓝色衣裙的女子,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肩头,发梢还在滴水。
楼天月故意把水桶弄得响亮,首起身时,脸上适时露出惊讶。
那女子见他察觉,便在三西丈外驻足不前。
她低着头,青丝遮面,只露出微扬的唇角。
竹叶飘落发间,她似乎浑然不觉。
楼天月拎着水桶缓步往回走,不出所料,女子悄无声息地跟上,始终保持着固定的距离,行走在枯叶上竟不发出一点声响。
回到院子,楼天月把水桶放在灶台边,转身取柴生火,跳跃的火苗将他的侧脸映得泛红。
楼天月能感觉到女子就停在院门外的竹林里,不进不退。
这时,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老药农背着布袋回来了,步履比平时更沉重,嘴角还沾着未擦净的血迹。
"爷爷回来了。
"楼天月上前欲接油壶。
老药农侧身避开,将物件放在石磨上:“我自己来。”
说话间目光扫向院门外,眉头微蹙,“方才可有人来过?”
“没有人来过。”
楼天月面不改色。
老药农往锅里添水,嗓音沙哑:“晚上煮点粥,再蒸个红薯”,说话间又咳嗽起来。
楼天月默不作声,蹲在一旁添柴。
老药农的目光不时瞟向院门外,显然知晓那女子的存在。
可老人既不说破也不驱赶,这让楼天月愈发好奇,究竟是旧识,还是另有顾忌?
锅里的水很快沸腾。
老药农起身取米,却突然剧烈咳嗽,扶住灶台的手指间渗出血珠。
“爷爷!”
老人摆摆手,含下一粒药丸:“天月,去把门关上”他女子离得更近了!
夜风吹起她的长发,露出苍白的面容。
那双眼睛空洞无神,唇边带着凄楚的弧度。
关门时,他瞥见女子的裙摆仍在滴水。
“砰”的一声门闩落下。
楼天月倚着门板暗自思忖——这女子是水鬼,可水鬼不在河中安守,为何偏要来竹林徘徊?
除非……是受人操控。
屋内传来老药农的呼唤:“天月,水沸了,过来下米。”
他应声返回,经过灶台时看了眼血迹—,那血渍中竟缠绕着一丝黑气!
难道老爷子的咳疾和鬼气有关?
往锅中下米时,楼天月随意地问道:“爷爷去粮货铺,可听闻镇上有什么新鲜事?”
老药农擦拭油壶的手微微一顿:“只说王一尚未寻着,王家己往妖林边际搜寻”,沉默片刻又补充道,“少打听这些。”
米香在院中飘荡,晚饭时,两人相对无言。
老药农只喝了半碗粥,就坐在竹椅上望着竹林出神。
楼天月啃着红薯,耳朵却留意着门外的动静。
门外始终寂静,只有竹叶沙沙,偶尔夹杂着水滴声。
"今晚别开门。
"老药农突然出声,"她走不了,也进不来。
"这时,门外女子的气息越来越弱,如风中残烛。
一声极轻的叹息传来,带着说不尽的哀婉。
夜深了,老药农的咳嗽声断断续续。
楼天月躺在床上难以入睡。
女子的气息越来越弱,而竹林里的陌生气息仍在潜伏。
他悄悄起身撩开窗帘。
月光如水,院门外的身影淡得几乎融入夜色。
女子仰头望着木屋,眼中交织着期盼与绝望。
就在这时,她忽然朝着木屋深深一揖,转身飘向竹林深处 裙摆拖出的水痕在月下泛着银光。
“封鬼台……出事了……”,一道意念清晰地传来。
楼天月刚要追出,隔壁传来老药农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体内的雷符忽然轻轻震颤,微弱的电流流转全身,脚步顿时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