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你被解雇了。”
空调开到十八度的办公室里，地中海发型的总监王海挺着啤酒肚，居高临下地看着办公桌前的年轻人，语气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理由？”
林舟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理由？”
王海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用肥硕的手指点了点桌上一份打印出来的策划案，正是林舟熬了三个通宵赶出来的《山海异闻录》。
“就凭这个？
都什么年代了还想做国风题材？
市场懂不懂？
玩家喜欢什么你懂不懂？
我要的是氪金是留存是流水！
不是你这些虚头巴脑的文化情怀！”
林舟的目光落在策划案上，封面上那只他亲手绘制的九尾狐，此刻被一个油腻的指印玷污，显得格外刺眼。
他心里冷笑。
不懂市场？
这份策划案里，从世界观构建到角色设计，再到创新的“灵兽羁绊”付费系统，哪一点不比公司现在主推的换皮卡牌游戏《三国萌将滚滚来》强？
那玩意儿除了把貂蝉画得更暴露一点还有什么新意？
至于王海说的“玩家喜欢什么”，林舟更想笑了。
这位总监唯一懂的大概就是怎么把玩家当韭菜，一茬又一茬地割。
“王总监，”林舟开口，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这份策划案，我记得上周您过目的时候，还说创意不错，很有潜力。”
王海的胖脸抽搐了一下，随即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我是说过！
但我是鼓励你往商业化的方向去改！
你呢？
你改了吗？
你这一个星期，就给我加了几个不痛不痒的怪物图鉴？
林舟啊林舟，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这个人，没有***，没有狼性！
我们风驰互娱不养闲人，更不养艺术家！”
“艺术家”三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充满了讽刺。
林舟懂了。
就在昨天，他无意中听到王海在茶水间打电话，电话那头的人，是王海的小舅子。
他那个刚毕业的小舅子，也想进公司当游戏策划。
原来如此，不是他的策划案不行，是他的位置，该腾出来了。
真是个经典又俗套的职场故事。
林舟甚至懒得去争辩，因为他知道，跟这种人争辩，就像试图跟一只猪解释什么是量子力学，纯属浪费口水。
他站起身，将那份策划案拿了回来轻轻掸了掸上面的指印。
“行，我明白了。”
他点点头，表情平静得甚至有些诡异“那么按照劳动法，公司需要支付我‘N+1’的赔偿金。
我入职一年半，算两个月工资，一共是……赔偿金？”
王海的嗓门瞬间拔高，唾沫星子横飞，“你想得美！
是你自己工作能力不足，态度消极，达不到公司要求，是你违约在先！
公司没找你要赔偿就不错了！
人事那边会给你结算这个月的工资，赶紧收拾东西滚蛋！”
***的嘴脸，一如既往。
林舟看着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让王海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
这小子平时不是一副任人拿捏的怂样吗？
今天怎么感觉有点不一样？
“王总监，”林舟慢条斯理地把策划案卷成一个纸筒，拿在手里轻轻敲着掌心，“你知道吗，我们公司大厦的监控，好像是新换的高清摄像头，三十六楼茶水间的收音效果，估计也挺不错的。”
王海的脸色“唰”地一下变了。
他昨天打电话，正是在三十六楼的茶水间！
“你……你什么意思？
你威胁我？”
王海的声音有些发虚，色厉内荏地吼道。
“不不不，我哪敢啊。”
林舟一脸无辜地摆手，“我就是个小策划，就是突然想起来好像有些聊天记录和录音文件忘了删。
万一哪天不小心手滑，发到公司内部群，或者发给哪个游戏媒体……哎呀，那多不好意思。”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王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精彩表演，心里的郁结之气竟然消散了不少。
原来把恶心的人怼回去是这么爽的一件事。
王海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他那个小舅子什么德行他自己清楚，要是这事儿被捅出去他这个总监的位置也别想坐稳了。
他死死地盯着林舟，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几秒钟的权衡利弊后，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想要多少？”
“不多，”林舟伸出两根手指，“该我的一分不能少。
两个月工资，外加这个月的今天之内，打到我卡上。
不然，我也不知道我的手机会‘手滑’成什么样。”
“你……好！
很好！”
王海气得浑身肥肉都在颤抖，他猛地抓起电话，拨了内线，“人事部吗？
给林舟结算三个月工资！
立刻！
马上！”
吼完，他“啪”地一声摔了电话，指着门口对林舟咆哮：“现在，你可以滚了！”
“谢谢王总监。”
林舟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了办公室。
身后，传来一声像是瓷器摔碎的巨响，大概是王海心爱的紫砂茶杯寿终正寝了。
林舟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虽然被炒了鱿鱼，但能这样体面地甚至可以说是扬眉吐气地离开感觉还不赖。
回到自己的工位同事们投来的目光复杂各异有同情有幸灾乐祸，也有漠不关心。
林舟懒得理会他东西不多，一个电脑包，一个纸箱，足以装下他一年半的青春。
临走前，他把那份《山海异闻录》的策划案，连同所有的设计手稿，一起放进了碎纸机。
既然这里不配拥有它，那就让它和我一起离开。
抱着纸箱走出风驰互娱所在的光鲜亮丽的写字楼，午后三十八度的热浪扑面而来像一堵无形的墙。
林舟站在路口，看着车水马龙，高楼林立，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茫然。
工作没了存款见底，下个月的房租还没着落。
未来在哪里？
他自嘲地笑了笑，走进旁边一家二十西小时便利店，用兜里最后的二十块钱，买了一罐冰啤酒和一包花生米。
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滚烫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林舟拉开啤酒拉环，“噗嗤”一声，像是为他失败的职业生涯奏响的挽歌。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走了些许燥热，却带不走心里的烦闷。
他一口气灌下大半罐，打了个响亮的嗝。
“***的……操蛋啊。”
他低声骂了一句。
就在这时，一个毫无感情的仿佛电子合成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叮！
检测到宿主当前情绪极度低落，精神状态符合“破罐子破摔”标准……正在扫描宿主精神韧性……韧性良好，吐槽能力MAX，符合隐藏条件。
“真心话大冒险”系统正式激活！
林舟捏着啤酒罐的手僵住了。
幻觉？
中暑了？
还是刚刚被王海气的出现了精神问题？
他晃了晃脑袋，试图把那个声音甩出去。
新手引导己开启。
本系统旨在帮助宿主体验多姿多彩、跌宕起伏的别样人生。
请宿主在十秒内做出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倒计时开始：1098……林舟的额角滑下一滴冷汗。
这声音无比清晰，首接在他脑子里响起，不像是幻听。
他环顾西周，公园里只有几个带孩子的老人，和远处一对腻歪的小情侣，没人注意到他。
“……我选择去精神科挂个号。”
林舟对着空气，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吐槽道。
系统提示：宿主做出无效选择。
吐槽行为己记录，幽默积分+1。
倒计时继续：321……倒计时结束。
宿主未在规定时间内做出选择，系统将默认选项：大冒险。
林舟懵了。
这什么鬼系统，还带强制执行的？
新手大冒险任务己生成。
一个半透明的蓝色光幕，突兀地出现在林舟眼前，上面浮现出一行散发着淡淡光芒的文字。
任务名称：一“拉”定情任务内容：请宿主手持一枚易拉罐拉环，向视野范围内出现的第一位符合“人类女性”定义的生物单膝跪地求婚，并大声说出指定台词——“嫁给我吧！
我用我所有的泡面养你！”
任务时限：10分钟。
任务奖励：现金10000元，“过目不忘”技能（初级）。
失败惩罚：随机触发“社会性死亡”套餐，包括但不限于：在市中心广场裸奔、裤子拉链当众裂开、向最讨厌的人发送“我爱你”短信等。
林舟的嘴巴慢慢张大，手里的啤酒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看着那行离谱到极点的任务内容，又看了看那个同样离谱的失败惩罚，整个人都石化了。
求婚？
用易拉罐拉环？
还他妈要说“用所有泡面养你”？
这跟当众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这是哪个天杀的设计师想出来的阴间任务？
比王海还不是人！
“我不干！”
林舟咬牙切齿地低吼。
系统警告：宿主拒绝执行任务，将立即触发失败惩罚。
正在随机抽取惩罚内容……叮！
恭喜宿主抽中“C级社会性死亡套餐：当众高歌”！
系统将强制接管宿主声带，在公园内循环演唱《爱情买卖》一小时。
林舟的脸都绿了。
他几乎能想象到自己站在这公园中央，不受控制地引吭高歌“爱情不是你想卖，想买就能卖”的场景……那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跟那个比起来似乎……似乎用易拉罐拉环求婚，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至少，后者是一次性的前者是持续性的公开处刑！
“干！
***还不行吗！”
林舟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颤抖着手，从地上捡起那个啤酒罐，费力地把拉环掰了下来。
冰凉的金属环在他手心，仿佛有千斤重。
现在，万事俱备，只差那个“受害者”了。
林舟抬起头，紧张地在公园里搜寻着目标。
几个大妈在跳广场舞不行过去估计会被当成骗子打出来。
远处那对小情侣，女方正挂在男方身上更不信过去怕是要被混合双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
林舟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剪裁得体的白色职业套裙，留着一头干练黑色长发的女人，正目不斜视地从公园的小径上走过。
她身姿高挑，气质清冷，精致的侧脸在阳光下仿佛镀上了一层光晕，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林舟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完了。
视野范围内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符合条件的单身女性，出现了。
可这……这怎么看都是个他惹不起的冰山女总裁类型啊！
向她用易拉罐拉环求婚？
林舟觉得，自己可能不是社会性死亡，而是物理性死亡。
系统提示：目标己锁定。
任务倒计时剩余3分21秒。
请宿主尽快行动。
脑海中，冰冷的电子音无情地催促着。
林舟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脸上浮现出一抹悲壮的神情。
罢了死就死吧。
总比唱一个小时的《爱情买卖》强。
他攥紧了手里的拉环，像是攥着一颗即将引爆的手雷，调整了一下呼吸，猛地从长椅上站起来迈开僵硬的步子，迎着那个气场强大的女人冲了过去！
好的我们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