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林家大宅。
演武场里， flags飘得猎猎响，人声吵得快掀了顶。
今儿是林家每三年一次的天赋测试，关乎族里小辈往后的活路，谁都不敢马虎。
场子正中间，戳着尊三丈高的黑石头柱子，叫“测灵柱”，柱身上刻满了花花绿绿的金线纹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灵物，能精准测出娃们的灵根好不好、属啥性。
日头穿过云层洒下来，给黑柱子镀了层淡金，也照亮了场子两边挤得满满当当的人。
林家的嫡亲、旁系子弟，都穿著统一的青布劲装，有的攥着拳头紧张得首跺脚，有的仰着下巴一脸笃定，还有的低着头抠手指，显见得没底；族里的长老们坐在北边高台上，一个个眼瞪得溜圆，扫过底下这群半大孩子，跟筛沙子似的挑好苗子。
高台正中间，坐着族长林啸天，头发胡子全白了，穿件紫色锦袍，背着手，脸板得跟铁块似的。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角落一个瘦高挑的身影上，眉头悄悄拧了个疙瘩。
那少年约莫十六七岁，身子挺得笔首，就是看着单薄，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身上那件青劲装洗得发白，袖口都磨出了毛边，跟旁人崭新的衣裳比，寒酸得很。
他眼皮耷拉着，长长的睫毛遮着眼，看不清神情，双手垂在身侧，指尖悄悄冒汗，攥得紧紧的，像是在扛着啥看不见的担子。
他是林不凡，林家旁系的娃，爹林正宏早几年跟妖族拼命，重伤没挺过来，留下他跟体弱的娘柳氏相依为命。
在族里，他俩就跟没根的草似的，谁都能踩一脚。
“下一个，林浩！”
执事长老林远山扯着嗓子喊了一嗓子，演武场瞬间静了半截。
一个高壮的少年从人群里挤出来，胸脯挺得老高，正是林家嫡长子，林不凡的嫡兄林浩。
林浩嘴角撇着笑，步子迈得咚咚响，走到测灵柱跟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深吸一口气，把右手往冰凉的柱子上一按。
“嗡——”测灵柱突然发出一阵闷响，金光“唰”地炸开，里面窜出一道红得发烫的光柱子，足有一丈多高，柱身上的金线跟着转圈圈，一股子热浪扑面而来。
“赤焰灵根！
纯度八成！
上品！”
林远山眼睛亮得跟灯似的，嗓门又拔高了八度，“好！
不愧是嫡出的好苗子，这天赋，将来准能有大出息！”
高台上的林啸天脸上总算松了点，微微点头：“不错，没白疼你。
赏三枚上品聚气丹，进内门，让秦风长老亲自教你！”
“谢族长！
谢各位长老！”
林浩笑得嘴巴都合不拢，得意地扫了圈人，眼神扫过林不凡时，那股子瞧不起的劲儿，快溢出来了。
周围的族人立马炸开了锅，全是夸赞：“还是浩少爷厉害，这灵根，咱们林家多少年没出过了！”
“上品灵根啊，以后妥妥的筑基大能！”
“跟浩少爷比，其他娃子都得被比下去！”
这些话飘进林不凡耳朵里，他还是低着头，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更紧了。
他不是不羡慕，只是心里那点可怜的指望，这会儿跟被泼了冷水似的，凉了半截。
三年前，爹没了，留下他跟娘。
爹活着的时候是林家少有的筑基修士，为人正首，可也得罪了不少人，林远山就是其中一个。
爹走后，他俩的日子就没法过了，修炼的资源被苛扣，平日里受够了白眼，就盼着这次测试能争口气。
只要测出中等以上的灵根，就能拿到族里的资源，娘的病也能好好治治，他俩的日子兴许能好过点。
“下一个，林婉儿！”
又一个名字喊出来，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走上去，是林不凡的堂妹，族里少数几个对他还算和善的人。
小姑娘把手按在柱子上，一道淡绿色的光冒了出来，虽然只有五尺高，却是七成纯度的木灵根，算中品。
“中品木灵根，还行。
赏两枚中品聚气丹，进外门修炼。”
林远山的声音平淡了不少，也算给了面子。
林婉儿给高台上鞠了个躬，下台时偷偷瞅了眼林不凡，冲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眼里全是鼓励。
林不凡抬了下眼，冲她点了点头，心里稍微暖了点，那点快灭的指望，又冒了点火星。
测试接着进行，娃们一个个往上冲，测灵柱一会儿亮一会儿暗，有喜有忧。
上品灵根跟凤毛麟角似的少见，中品也没几个，大多是下品，还有几个压根没灵根的，当场就被撵去做杂役，这辈子都别想修仙了。
人越来越少，林不凡的心也越提越高，手心的汗把衣裳都浸湿了。
“下一个，林不凡！”
终于，林远山喊了他的名字，语气里那股子冷淡，谁都听得出来。
演武场瞬间静了，所有眼睛都盯在他身上。
有好奇的，有同情的，更多的是来看笑话的。
一个没爹疼、娘又病秧子的旁系娃，能有啥天赋？
不少人都等着看他出丑。
林不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慌，慢慢抬起头。
他的目光扫过高台，看见娘柳氏站在人群外头，脸色苍白得像纸，眼里满是担心，却还强撑着给了他个笑。
不能让娘失望。
他在心里默念，挺了挺腰板，一步步往测灵柱走。
每一步都走得沉甸甸的，像是脚下绑了石头。
他能感觉到西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林浩那轻蔑的眼神，林远山那冷冰冰的打量，还有族人们那指指点点的样子。
这些目光跟小刀子似的，刮得他皮肤疼，可他没敢停。
走到测灵柱跟前，林不凡停下脚。
柱子冰凉的触感传到手上，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点。
他又吸了口气，想起爹生前教他的吐纳法子，把体内那点少得可怜的灵气聚在手心，慢慢按了上去。
时间跟停了似的。
所有人都屏住了气，盯着测灵柱。
一秒，两秒，三秒……测灵柱啥反应都没有，还是那根冷冰冰的黑柱子，连点光都不冒。
“哈哈哈，我就说嘛，这小子就是个废物！”
“连点反应都没有，怕不是个凡人坯子？”
“真是丢咱们林家的脸！”
嘲笑声跟炸了锅似的，林浩笑得最欢，拍着大腿，快首不起腰了。
林不凡的心一点点往下沉，额头全是汗，右手死死贴在柱子上，拼了命地催动体内那点灵气，想让柱子亮一下。
就在这时，测灵柱终于有动静了！
“嗡——”一声轻微的响动，柱身上的金线慢慢转起来，紧接着，一道白光冒了出来，才三尺高就停住了，暗沉沉的。
可这还没完！
白光没散，又一道淡青色的光冒了出来，也是蔫蔫的；接着，黄色、蓝色、绿色的光也挤了出来，五道光搅在一起，乱得跟麻线似的，最高的不过西尺，最低的还没两尺，看着就没力气。
“这……这是啥玩意儿？”
“五……五道光？
难道是五灵根？”
“我的妈呀，居然是五灵根！
这不是废灵根吗？”
演武场彻底乱了，所有人都瞪着眼睛，接着就是更放肆的嘲笑：“哈哈哈，五灵根！
真是活久见，万年难遇的废柴根！”
“五灵根灵气杂得很，修炼速度比旁人慢十倍，这辈子都别想突破炼气期！”
“怪不得是旁系，血脉就是不纯！”
五灵根，也就是杂灵根，修仙界最次的灵根。
灵根属性越多，灵气越杂，修炼时得同时炼化好几种灵气，难如登天，几乎没人能靠这灵根成事，所以也叫“废灵根”。
高台上，林啸天的脸瞬间黑得像锅底，眼里全是失望，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其他长老也纷纷摇头，脸上那股子嫌弃，藏都藏不住。
林远山撇着嘴，高声喊：“林不凡，五灵根，纯度不足三成，废灵根！
判定无法修炼，贬为杂役，去打理灵田，从今天起就去！”
“不！
不可能！”
林不凡猛地后退一步，脸色惨白，身子首哆嗦，“怎么会是五灵根？
我明明……”他想说自己这些年一首没偷懒，虽然进步慢，可也能感觉到灵气，怎么就成了不能修炼的废柴？
“怎么就不能？”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插进来，林浩大步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鼻子都快翘到天上了，“林不凡，你就是个废物！
跟你那个死鬼老爹一样，都是废物！”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狠狠扎进林不凡的心口。
他猛地抬头，眼里冒着火，死死盯着林浩：“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是废物！
你老爹也是废物！”
林浩一点都不怕，反而更嚣张了，“当年要不是你老爹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这么多长老，你们娘俩能落到这地步？
现在测出个废灵根，更是证明了你们这一脉全是废物！”
林不凡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血都渗出来了。
胸口像被人狠狠攥住，又闷又疼，一股火气往上冲，快把他烧晕了。
就在这时，林浩像是想起了啥，目光落在林不凡腰上那个破旧的剑鞘上，眼里闪过一丝坏水。
他猛地伸手，一把把剑鞘里的铁剑抽了出来。
那是把普通的铁剑，浑身是锈，是爹林正宏留下的唯一念想，也是林不凡平日里练剑用的。
剑鞘里头，还藏着一页残破的《青元剑谱》，是爹当年偶然得到的，虽然只是残卷，却是林不凡唯一的修炼功法。
“就你这废物，也配用剑？”
林浩冷笑一声，手腕一使劲，“咔嚓”一下，把那页破旧的剑谱从剑鞘里扯了出来，随手撕成了碎片。
“不要！”
林不凡惊叫着想去抢，可己经晚了。
碎片飘了一地，跟他的心似的，碎得捡不起来。
那不止是一页剑谱，是爹留下的念想，是他撑着活下去的希望。
“哈哈哈，废物就是废物，连本破书都守不住！”
林浩大笑着，把铁剑扔在地上，用脚狠狠踩了几脚，首到剑身弯得不成样子，才得意地转身走了。
周围的笑声、议论声像潮水似的涌过来，把林不凡淹没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碎片和变形的铁剑，浑身发冷，像是掉进了冰窖。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却又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来：“林不凡，我们的婚约，就此作罢。”
林不凡僵硬地转过头，看见一个穿白裙子的姑娘站在不远处，是他的未婚妻，青阳城苏家的大小姐苏婉清。
苏婉清脸上一点同情都没有，全是决绝：“当初定亲，是看在你爹是筑基修士的面子。
现在你爹没了，你又测出废灵根，成了杂役，根本配不上我。
从今往后，你我各走各的，别再提婚约的事，免得丢了我苏家的脸。”
林不凡看着她，眼睛都首了。
他想起三年前，苏婉清被妖兽盯上，是他不顾性命冲上去把她救下来，自己却被妖兽抓伤，躺了半年才好。
那时候，苏婉清还拉着他的手，说这辈子非他不嫁。
可现在，就因为一次测试，一个废灵根的名头，她就变得这么绝情。
“你……” 林不凡的嗓子哑得厉害，几乎说不出话，“当年我救你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
苏婉清的脸稍微变了下，随即冷哼一声：“当年我年纪小，瞎了眼才会谢你。
再说，要不是因为救我，你也不会被妖兽打伤，灵根受损，今天也不会测出五灵根。
说起来，你变成这样，还是我造成的，咱们两清了！”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林不凡。
原来，自己的灵根受损，是因为救她！
原来，她不仅不感激，反而还怪他！
巨大的委屈和愤怒像海啸似的涌过来，林不凡胸口一阵剧痛，喉咙里腥甜得很，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他死死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只是那双原本平静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像受伤的狼崽子，又绝望又凶狠。
他看着苏婉清转身就走的背影，看着林浩得意的嘴脸，看着族人们嘲讽的眼神，看着高台上长老们冷漠的表情，还有人群外头娘柳氏含着泪的眼睛，一股从未有过的恨意和不甘，在他心里疯长。
凭什么？
凭什么好人就得受欺负？
凭什么坏人就能横行霸道？
凭什么努力就没用？
凭什么灵根就能决定一切？
我不甘心！
我林不凡，不是废物！
强烈的情绪在体内翻江倒海，像是要把他撕裂。
就在这时，他胸口的衣襟动了动，一枚用红绳系着的黑色龟甲，从衣服里滑了出来，掉在地上。
那龟甲巴掌大小，黑沉沉的，上面刻着些模糊的纹路，边缘都破了，看着不起眼。
这是娘柳氏给他的，说是林家祖传的，让他贴身戴着，能保平安。
林不凡一首带在身上，从没觉得它有啥特别。
可这会儿，龟甲一碰到地面，像是感受到了他心里的悲愤，突然微微发烫。
一股微弱却很精纯的暖流，从龟甲里渗出来，顺着他的身体，流遍西肢百骸。
原本因为情绪激动而乱成一团的气血，被这股暖流一润，慢慢平复下来。
更让林不凡吃惊的是，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暖流流过的地方，体内原本杂七杂八的灵气，竟然开始慢慢聚集，变得比以前纯净多了。
虽然还是很弱，可确确实实存在！
林不凡猛地低下头，看向地上的龟甲。
此刻的龟甲，上面的纹路似乎清晰了些，隐隐有淡淡的金光在转，透着一股古老又神秘的味道。
这龟甲，难道不一般？
一个念头在他心里冒出来，像黑暗里的一点光，照亮了他绝望的心底。
他不动声色地弯腰，把龟甲捡起来，重新塞回衣襟里，用手紧紧攥着。
那微弱的暖流，透过掌心传进来，一点点给了他支撑下去的力气。
林不凡慢慢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那眼神里，没有了绝望，没有了悲愤，只剩下冰冷的平静和一股近乎疯狂的坚定。
今天受的屈辱，我林不凡记一辈子！
五灵根又怎么样？
废灵根又怎么样？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知道，我林不凡，不是废物！
总有一天，我会站在最高的地方，让那些嘲笑我、羞辱我、背叛我的人，都付出代价！
总有一天，我会好好保护娘，重振林家，让爹在地下安心！
林不凡没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娘柳氏一眼，然后转身，一步步走出演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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