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慧长叹一声,懊悔道:“我真后悔没听我爹的,他说***无情,戏子无义,你这唱戏的靠不住,不会真心待我,果然这样。”
柳付庭满脸厌烦,道:“你爹就是看不起我,在他眼里我一文不值。”
赵慧道:“他冤枉你了吗?”
柳付庭气道:“反正我无亲无故,你们随便欺负。”
他自小父母双亡,兄弟姐妹也都夭折,所以才投身戏班子,没有毙命街头。
说了这句话,不由感伤。
赵慧看他神情悲戚,心中一软,叹道:“我以为你真的改了,但……哎,要不是香嫂碰巧看到你和小貂蝉在一起胡混,我还一首蒙在鼓里。”
柳付庭道:“香嫂就是长舌妇一个,她的话你也相信?”
赵慧恨道:“你还犟着不认?”
柳付庭沉默不答。
赵慧道:“就你这个态度,让我怎么原谅你。”
柳付庭思忖片刻,长叹一声,道:“认,我认,是我错了,随你惩罚。”
赵慧冷冷道:“我也不惩罚你,咱们离婚,明天我就搬回娘家。”
柳付庭身子一震,惊道:“离婚?
你不怕被人笑话?”
赵慧道:“我不怕,你怕了?”
柳付庭道:“离婚这事儿,只在广播里听过,你真不怕?
慧儿,别冲动,咱们再商量商量。”
赵慧斩钉截铁道:“不行。”
柳付庭听他说的坚决,不由害怕起来,脸上阵青阵白,道:“慧儿,都是我不好,要打要骂由着你来,但你不要离婚,我求求你了。”
赵慧断然道:“你怕丢面子吗?
不行!”
柳付庭道:“我是怕丢面子,但孩子们也怕,你不考虑我,就不考虑孩子?”
赵慧听了这话,落下泪来。
柳付庭道:“我说的是实话,孩子们都大了,正在学习的要紧关头,咱们离婚,他们学习会不受影响吗?”
赵慧怎不担心这点?
恨道:“柳付庭,你不是人,都是你害了他们。”
柳付庭点头道:“我是该死,但不能让孩子们因这事儿受到伤害,为了孩子,你再原谅我最后一次吧。”
赵慧犹豫难决,泪湿衣衫。
柳付庭等她决断,一时无话。
屋里静到极点,只听外面风声呼啸,吹得塑料薄膜糊着的窗户呼啦啦作响,间或钻进一丝风来,更使人遍体生寒,如坠冰窟。
良久良久,赵慧才痛苦道:“好,我再原谅你一次,但这是最后一次。”
柳付庭连声道好,喜上眉梢。
赵慧道:“我是为了孩子,你不要脸可以,我和孩子们还要呢。”
柳付庭臊的脸儿通红,低头难言。
赵慧恨自己硬不起心肠,突然反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哭道:“赵慧啊赵慧,你真是没用,真没出息。”
柳付庭忙将她拉住,道:“你别做傻事,我保证以后对你好。”
赵慧面如寒冰,将他的手打开,以手掩面,放声大哭。
哭自己的苦难,哭自己的软弱。
柳付庭好言劝解,不必多说。
此后相安无事,柳付庭立意痛改前非,一忙完戏班子的事,便回到家里,帮赵慧抹桌扫地。
赵慧看在眼里,对他的怨恨,不由淡了许多。
时光如流,转眼飞雪逝,百花开,冬去春来。
柳家庄柳绿桃红,又被大片麦田和油菜地环绕,真个是绿油油、黄灿灿,如世外桃源。
人处此地,自然心旷神怡,所有的不快烦恼,都像那严冬冰雪,被暖阳一照,无影无踪了。
这一日阳光明媚,柳付庭一早便去戏班子排戏,赵慧将碗筷收拾后,到院子里搓洗衣物,正忙的不可开交,听得柴门轻响,一个女子声音怯怯的道:“大……大嫂……”赵慧循声望去,只见半人高的柴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女子,二十上下,头发蓬乱,见自己看她,慌乱低头。
赵慧奇道:“姑娘,你在叫我吗?”
那女子羞怯点头。
赵慧道:“你是谁?
有什么事?”
那女子听了这句,脸色通红,低低嗯了一声,却不回答。
赵慧心中更是疑惑,擦干双手,来到柴门前,见那女子穿一件蓝色小袄,破烂不堪,虽然天气晴朗,但在这冬末春初的清早,仍是冷的瑟瑟发抖。
再看她脸上满是灰尘,目光躲躲闪闪,颇为畏缩怕人,但五官却是生的匀称端正。
赵慧将她打量几眼,问道:“你有什么事?”
那女子道:“我……我……”却是说不出来。
赵慧见她吞吞吐吐,知她心中害怕,观她举止打扮,定是受过不为人知的苦难,不由心中怜悯,轻声道:“别怕,别怕,有事慢慢说。”
那女子试探抬头,见赵慧目光柔和,态度和蔼,心神稍安,鼓起勇气低声说道:“大嫂,能不能……能不能给我点儿吃的,我……饿的慌。”
声音几不可闻。
赵慧听她一说,心中恍然,知是遇上了讨饭的乞者,一面奇怪她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子,怎会出门乞讨,一面连声道好。
回头朝屋里喊了两声:“志远,志远!”话音未落,从屋里跑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口中应道:“来了!”
飞奔到赵慧二人面前。
这少年叫柳志远,是赵慧与柳付庭的长子,在姐弟中排行第三,长得甚为精炼,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只是常年营养不足,身子略显瘦弱。
他这几日因病从学校请假回来调养,正在屋里读书,听到母亲喊叫,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来,看看那乞讨女子,问赵慧道:“怎么了,娘?”
又指着那女子道:“她是谁?”
赵慧怕那女子难堪,向柳志远道:“问这么多干嘛?
去,拿两张饼出来。”
柳志远恍然大悟,道:“要饭的?”
赵慧瞪他一眼,说道:“不要胡说,快去。”
柳志远笑道:“得令!”
跑步进屋,拿了两张碗口大小的玉米面饼出来,给那女子道:“快吃吧。”
柴门外那个女子慌忙接过,顾不得道谢,急急吃饼,囫囵吞咽,不辨滋味。
吃了几口,面饼无水冲服,噎得难以下肚,柳志远忙进屋倒了一碗热茶,捧给那女子道:“喝口热茶暖暖身子,我家的水甜着呢!”
赵慧也是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