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洗着手，冰凉的水流过指尖。
脑子里却还是我哥那张惊慌失措又强装镇定的脸，以及日记本上那密密麻麻的“周柯宇”。
周柯宇……是他同学？
这个秘密在我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它本身或许并不足以掀起惊涛骇浪，但它发生在我哥身上，发生在我与他两人之间充满戒备和敌意的关系里，就变得格外不同寻常。
晚餐时分，气氛微妙。
我爸还在试图营造一丝“家庭和睦”的氛围，老神在在的问了问我哥学校的事，又转头问我转学事宜。
我哥回答得简短而克制，我也只是点了点头说“还好”。
我能感觉到，我哥全程避免与我对视。
他的手指偶尔会无意识地蜷缩一下，泄露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吃得很少，几乎没动筷子。
看来刚刚发生的小插曲确实让他受惊不少。
我妈倒是谈笑风生，她甚至给我哥夹了一筷子菜，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小溪，见你没吃多少，可得多吃点才能好好长身体……你看看你弟弟，身体多结实。”
我哥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下来下，然后低声道：“谢谢阿姨。”
他把那菜拨到碗边，始终没有吃下去。
我妈对于他的行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对于她来说，表面对这个继子的关心己经是她大发慈悲了吧。
我爸似乎没察觉到这暗流涌动，反而因为我妈的“关怀”露出欣慰的表情。
看，这就是我妈的手段。
永远在恰到好处的地方示弱、表现大度，甚至“关心”，把自己放在一个看似被动实则掌控全局的位置。
而我哥的抗拒，在他眼里，或许就成了不懂事和别扭。
我安静地吃着饭，扮演着一个沉默不语弟弟的角色。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己经不一样了。
饭后，我哥立刻起身想回房。
“哥。”
我缓缓叫住了他。
他背影一僵，极其缓慢地转过身，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一丝丝恐惧，像是在等待审判。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看起来价格不菲的钢笔——下午在他书桌上看到的，估计是他常用的那支，刚才不小心被我碰掉在地毯上，我离开时顺手捡了起来。
“你的笔，掉地上了。”
我递过去，语气平常。
他愣住，眼中的警惕被惊讶取代，迟疑了几秒，才伸手接过去，指尖避免碰到我。
“……谢谢。”
声音干涩。
“不客气。”
我看着他几乎是逃离的背影，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再次浮现。
他怕我。
不仅仅是厌恶我这个“入侵者”，更怕我掌握的那个秘密。
回到房间，我靠在门上。
房间很大，也很整洁，带着一股居住不久的清冷气。
我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然后打开了学校的匿名论坛。
手指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傅溪”两个字。
网页跳转，加载出几条无关紧要的旧帖。
看来并不是什么风云人物。
我又试着输入周柯宇的名字，和我哥他并排搜索。
这一次，跳出来的信息稍微多了一点。
有一条很久以前的校园活动合影帖，照片里，我哥穿着白蓝相间的的校服，站在人群边缘，表情依旧是那种淡淡的疏离，但他却侧着头，细细望着他身旁站着的人，同样穿着校服、眉眼英挺、笑容格外灿烂的男生。
照片分辨率不高，但下面的评论里，有人@了一个ID。
那个ID的名字，就叫“周柯宇”。
我的目光落在那个笑容灿烂的男生脸上，久久没有移开。
所以，这就是“周柯宇”。
我关掉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我没什么表情的脸。
我知道我不该再去探究。
保持距离，相安无事，或许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
但我身体里流淌着的，来自我母亲的那部分血液，却开始不安分地躁动起来。
那种窥破秘密的***感，那种手握他人软肋的控制欲，像细小的藤蔓，悄然缠绕上来。
我看着我哥紧闭的房门方向。
他的愤怒，他的恐惧，他那本青绿色日记里小心翼翼藏匿的心事……这一切，都变得极具吸引力。
我确实不该惹他。
但恶人，通常都不太懂得适可而止。
尤其是当猎物己经露出软肋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