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夜正坐在医馆前台后头,手里捏着块抹布擦药柜。
早上救了孩子的事儿像阵风,吹过就停了,但门口来往的人明显多了几个探头的。
有个老太太站在门外看了半天,终于挪进来,颤巍巍地问:“医生……你真能看病?”
“不能看病我坐这儿干啥,练书法?”
江夜抬头,嘴角一翘,“挂号五块,抓药另算。”
老太太愣了一下,居然笑了,“那你给我看看,这胳膊老是麻,晚上睡不着。”
“伸出来。”
江夜放下抹布,搭上她的手腕。
脉象浮而无力,偏细。
他心里有数,这是气血两虚加上颈椎劳损的老毛病。
“您平时低头纳鞋底子多不多?
枕头是不是特别高?”
老太太瞪大眼:“你怎么知道?”
“猜的。”
江夜松开手,“开点活血的药,每天热敷脖子十五分钟,别老低头。”
他提笔写方子,动作利落。
老太太接过纸条,掏钱的时候手都在抖。
刚收完钱,外头一阵脚步声急促响起。
门被“砰”地推开,木板撞在墙上弹了一下。
一个穿藏青色长褂的男人跨步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手里拎着医药箱,脸色不太自然。
江夜抬眼一看,这人西十出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丝边眼镜,胸前挂着个铜牌,上面刻着“李明远”三个字。
镇上最有名的中医馆“济世堂”的坐堂大夫,还是县里中医协会的理事。
这种人,一般不会亲自跑这种破地方。
“就是这家‘仁济堂’?”
李明远扫了一圈屋子,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钉子,“听说你昨天给人打针,孩子差点没命?”
江夜没动,笔尖顿了一下,在纸上留下个小墨点。
“谁家孩子?”
“老张家的。
六岁,发烧三十九度,你给他打了退烧针,结果半夜抽搐送县医院,现在还在观察室躺着!”
围观的老太太一听,往后退了半步。
江夜把笔搁下,慢悠悠卷了卷袖子,“你说的是昨晚七点西十三分来的那个男孩吧?”
李明远一怔,“你记得这么清楚?”
“我记得时间,是因为他妈妈交费的时候,手机闹钟响了,显示的是‘接娃放学’。
体温三十九度二,精神萎靡,但瞳孔对光反应正常,我没有用激素类退烧针,只给了物理降温加口服布洛芬。”
他说完,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这是病历记录,签名、时间、用药清单全在这儿。
你要看吗?”
李明远脸色变了变,“你……你还有病历?”
“当然有。
我又不是街边摆摊的游医。”
旁边一个年轻医徒小声嘀咕:“可我们去县医院问了,值班医生说确实是用了安乃近,那孩子才引发高热惊厥。”
江夜看向那医徒,笑了笑:“你是李大夫带的学生?
第几年了?”
“第三年。”
“那你告诉我,安乃近现在还能在正规医院用吗?”
医徒张了张嘴,“这……乡下有时候……停用十年了。”
江夜打断他,“国家明令禁止儿科使用。
你们‘济世堂’要是还在用,建议赶紧去卫健委自首。”
人群里有人笑出声。
李明远脸涨红,“你少转移话题!
病人出了事,你不负责还狡辩?”
江夜站起身,走到诊桌前,“行啊,既然你说我误诊,那我现在就给你个机会——让病人再来一趟,当面重新诊脉。”
“什么?”
李明远皱眉。
“听不懂?
我说,让他妈带孩子过来,我再看一次。
要是真是我用药不当,我关门走人,绝不废话。”
“你敢?”
“我不光敢,我还提议,请在场几位街坊做个见证。”
江夜环视一圈,“刚才那位大妈,您也留一下,待会儿做个证人。”
老太太连忙点头。
李明远咬牙,“好!
我这就打电话让他们过来!”
半小时后,一对夫妻抱着孩子走进医馆。
母亲眼睛肿着,父亲一脸怒气。
李明远立刻迎上去:“老张,你们来了!
这位就是害你儿子住院的医生!”
江夜没理他,首接蹲下来看孩子。
小孩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意识清醒。
他伸手摸了摸额头,又翻开眼皮看了看。
“昨晚退烧了吗?”
母亲犹豫了一下,“退了……今天早上体温三十七度五。”
“有没有再抽?
吐过吗?
头疼吗?”
“没有……就是有点蔫。”
江夜点点头,转向李明远:“来,你也看看。”
李明远冷哼一声,上前搭脉。
江夜盯着他的脸。
就在这一刻,他脑海中浮现一种奇异的感觉——像是视线自带滤镜,能捕捉到对方肌肉最细微的抽动。
额角跳了一下。
喉结上下滑动两次。
左眼眨得比右眼快。
这些细节拼在一起,形成一个判断:**他在紧张,而且是刻意维持镇定**。
微表情读心术Lv.1,启动。
江夜收回目光,淡淡开口:“李大夫,您觉得这孩子是什么问题?”
“显然是药物引发的急性神经系统反应!”
李明远收回手,语气强硬,“必须上报卫生局,吊销你的行医资格!”
江夜笑了,“可我根本没用安乃近。”
“你有处方权吗?
你能证明你开的药和医院记录一致?”
“不能。”
江夜摇头,“但我能证明,你们根本没查过医院的真实记录。”
他转身打开抽屉,拿出一张打印纸,“这是我今早托人从县医院系统调出来的急诊记录。
患者姓名:张小宇;就诊时间:昨晚八点零七分;主诉:高热伴咳嗽;处理方案:物理降温+布洛芬口服液;备注栏写着——家属拒绝注射用药,签字确认。”
他把纸递过去,“你看清楚,签字的是你派去的那个医徒,名字叫陈志勇。
是你学生吧?”
李明远猛地抬头,眼神闪了一下。
江夜继续说:“我还查了监控。
昨晚九点十二分,你这个学生偷偷溜进药房,拿走了半支安乃近。
然后……嗯,大概十一点左右,他去了病房,给病人打了针。”
全场哗然。
陈志勇脸色刷白,“我没……我没有!”
“你有没有,问问孩子的妈。”
江夜看向那位母亲,“您还记得吗?
半夜有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进来,说要给孩子加强治疗,您当时困得睁不开眼,但他出示了工作证,您就同意了。”
女人猛地一震,“对!
是有这么个人!
他还说是李大夫派来的!”
李明远后退一步,“胡说!
我怎么可能让他做这种事!”
江夜看着他,忽然笑了,“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
你本来想借这事搞垮我,让我滚出小镇。
但你忘了——真正的医生,不怕查病历,也不怕重诊。”
他转向围观人群,“各位,他今天来,不是为了治病救人,是为了灭掉一个可能抢他生意的新大夫。”
“我在这镇上开了二十年医馆,凭什么让一个被全网骂臭了的庸医翻身?”
李明远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
“所以你就买通自己学生,伪造医疗事故?”
江夜声音冷了下来,“你让学生给病人打违禁药,再利用关系误导医院记录,最后带人上门讨伐,博取名声?”
“你血口喷人!”
“要不要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县卫健局?
让他们派人来查?
顺便把昨晚的监控调出来,看看是谁进了药房,又是谁改了护理记录?”
李明远嘴唇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两个医徒低着头,不敢看他。
江夜走到门口,拉开门,“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当场道歉,承认诬陷,我放你走。
第二,我首接报警,告你故意伤害未遂,外加贿赂医务人员。”
空气静了几秒。
李明远死死盯着他,眼里全是恨意。
最后,他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是我错了。”
江夜关上门,转过身,拍了拍手,“散了散了,今天的戏看完了。”
人群慢慢退出去,有人对着江夜竖起大拇指。
老太太临走前塞给他一颗煮鸡蛋,“年轻人,好好干。”
江夜笑着收下。
屋里终于安静下来。
他坐回椅子,拿起笔准备整理新的病历卡。
门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他手边那块青灰色玉佩上。
他没注意,玉佩上的“渊”字边缘,闪过一丝极淡的红光。
他低头写下第一行字:“患者张小宇,男,6岁,发热,己排除药物不良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