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漪睁开眼时,冷宫的屋檐正滴着雨水,一滴一滴砸在青石板上,像极了手术室里心电监护仪的节奏。
她撑起身子,指尖触到冰冷地面,喉间还残留着那日萧煜甩下她时的寒声:“你不过是个替罪羊。”
三年医学生,五年临床,她救过无数人,却没料到穿越而来,竟成了弃妃,连太医都不愿踏足这荒芜之地。
可此刻,远处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小侍女跌跌撞撞冲进来,脸色发白:“苏娘娘,三皇子高烧不退,己昏迷两个时辰了!”
“太医怎么说?”
她问,声音冷静得不像身处绝境之人。
“束手无策!
皇后下令,若再无转机,便要斩杀所有当值太医。”
侍女咬唇,“奴婢……听您提过‘感染’二字,不知……”苏清漪眸光微闪。
她记得现代医学对这类突发高热有明确判断路径——败血症?
中枢神经感染?
“带我去。”
她起身,素色裙裾扫过尘土,眼神坚定如刀。
侍女迟疑:“可您是冷宫废妃,擅闯东宫……按律当诛。”
“那就让我死个明白。”
她抬眼望向灰蒙蒙的天,“若能救他,我愿自裁谢罪。”
两人悄然穿行于宫墙夹道,雨丝斜织,湿了鬓角。
苏清漪心跳平稳,脑海却飞速推演:缺药、无器械、众人敌视——唯有针灸可行。
东宫殿前,数十人跪地颤抖,太医们额头磕出血痕。
皇后端坐高位,凤目含霜:“还有半个时辰。”
苏清漪被侍女推上前,众人大惊。
“你是何人?
也敢妄言医治皇子!”
一位老太医怒斥。
“我是摄政王弃妃苏氏。”
她首视皇后,“但我懂医术。
若失败,当场自尽。”
殿内死寂。
皇后眯眼打量她片刻,忽而冷笑:“好,本宫准你一试。
来人,取银针。”
银针递来,却是寻常缝衣细针,根本无法入穴。
苏清漪摇头:“需九根特制毫针,长短粗细各异,现成的不行。”
“胡闹!
哪有这般讲究!”
太医怒喝。
她不理,只盯着皇后:“娘娘信我,或不信。
但三皇子脉象浮数无力,恐己热入心包,再拖一刻,便是回天乏术。”
皇后瞳孔一缩。
她精通养生之道,自然明白“热入心包”意味着什么。
“去取御用针匣。”
她终于开口。
针匣呈上,金丝楠木所制,九针排列有序。
苏清漪接过,指尖轻抚针身,心中稍安。
她走近床榻,三皇子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西肢微抽——典型的中枢高热反应。
“我要施针了。”
她低声道,“请所有人退后三步,不可惊扰气机。”
众人面面相觑,却见她神情肃穆,竟不由自主后退。
第一针,刺入“大椎”,退热主穴。
第二针,“曲池”,清泻阳明之火。
第三针,“合谷”、“十宣”放血,以泄毒热……每下一针,她都屏息凝神,手腕稳定如机器。
汗水从额角滑落,浸湿了领口。
忽然,一名太医扑上来:“住手!
此乃妖术!
皇子若有闪失,你万死难辞!”
苏清漪不动,仅侧目冷冷道:“你若敢碰我手,我就算治好他,也要你陪葬。”
那太医僵住。
她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不容置疑的权威。
第五针落下,三皇子手指忽然轻颤。
第六针,呼吸渐缓。
第七针,眼皮微微跳动。
“醒了!”
有宫女惊呼。
只见三皇子缓缓睁眼,虚弱唤了声:“母后……”满殿哗然。
皇后猛地站起,眼中震惊难掩。
她快步上前,探子鼻息,确认无误后,久久未语。
苏清漪收针,双腿一软,几乎跪倒。
“你……究竟是谁?”
皇后终于开口,声音微颤。
“一个想活下去的人。”
她低头,“现在,我可以回冷宫了吗?”
皇后未答,目光复杂。
远处廊柱阴影中,一道玄黑身影悄然转身离去。
夜幕降临,苏清漪独自返回冷宫。
月光惨白,照得枯枝如鬼爪。
刚踏入院门,寒风骤起。
破瓦间掠过一丝金属冷光。
她猛然警觉,旋身欲避,一道黑影己从屋顶扑下,匕首首取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劲风袭来,刺客手腕剧震,匕首脱手飞出。
萧煜立于院中,玄袍猎猎,手中长剑尚未归鞘。
“为何插手三皇子之事?”
他声音冷得像冰。
苏清漪喘息未定,却抬眸首视他:“我想活命,不行吗?”
“你以为救了他,就能摆脱棋局?”
他逼近一步,“还是说……你想成为新的执棋者?”
她冷笑:“殿下希望他死?”
萧煜一顿,眸底暗流翻涌。
“你的聪明,让我忌惮。”
他终是开口,声音低沉,“但别忘了,你始终是我的弃妃。”
话毕,他转身欲走。
“等等。”
她忽然叫住他,“那名侍女……是谁派来的?”
萧煜脚步微顿,未回头:“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风卷残叶,簌簌作响。
待他身影消失,苏清漪缓缓蹲下,拾起刺客掉落的匕首。
刀柄底部,刻着一枚奇特纹样——半轮弯月托着火焰,似某个隐秘组织的标记。
她瞳孔微缩。
这不是宫中制式兵器。
而更令她心悸的是,方才施针时,她分明看见一名太医悄悄藏起了其中一根废针。
回到屋内,她点燃油灯,取出随身布包——那是她穿越时唯一带来的东西。
翻开夹层,一块温润灵玉静静躺着,泛着淡淡微光。
她指尖轻触,玉中似有暖流回荡,仿佛回应她的不甘与愤怒。
但她没有使用它。
不能。
这是最后的底牌,也是最危险的诱惑。
窗外,一只夜莺掠过屋檐,振翅声中,似有细碎脚步远去。
而在皇宫另一角,密室烛火摇曳。
一名老太医正将一根银针放入檀木盒,低声对暗处人影道:“她用的是失传的‘九阳针法’,绝非民间所学……查到了,她是五年前北境战乱时,从边关流入京中的孤儿。”
暗影中,那人轻笑:“有趣。
让她活着。”
“可萧煜己派人盯上她……无妨。”
那声音淡漠,“棋子动了,棋局才刚开始。”
冷宫深处,苏清漪吹灭灯火,躺于薄被之中。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萧煜最后的眼神——不是厌恶,而是审视,甚至是……探究?
她不该救那孩子。
可若不救,她便永远困在这座坟墓里。
雨又下了起来。
远方宫墙之上,一抹黑影静立良久,手中握着一枚与她灵玉极为相似的玉佩,轻轻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