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晚刚在梳妆台前坐定,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婆子尖细的嗓音:“二姑娘,夫人派来的李嬷嬷到了。”
她指尖一顿,握着木梳的手紧了紧。
原主记忆里,这位李嬷嬷是王氏的心腹,最是严苛刻薄,当年嫡姐苏锦绣学规矩时,都被她罚跪过三次祠堂。
门帘被掀开,走进来一位穿着灰布衣裳、面容严肃的老嬷嬷,手里还捧着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盒子。
她没看苏锦晚,径首走到屋子中央,将盒子放在桌上,躬身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老奴见过二姑娘,夫人吩咐,姑娘既己定下婚约,需得学好侯府规矩,免得将来失了苏家颜面。”
苏锦晚抬眸,目光平静地落在李嬷嬷身上:“有劳嬷嬷费心,不知嬷嬷打算从何教起?”
李嬷嬷没想到这素来怯懦的庶女竟如此镇定,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板起脸:“先从晨昏定省学起。
每日卯时需起身,给夫人、老爷请安,动作要轻,说话要缓,不能有半分差错。”
她说着,从盒子里取出一套浆洗得发硬的青布衣裙:“姑娘以后就穿这个,侯府看重节俭,太过张扬的衣裳,反倒显得不懂规矩。”
苏锦晚看着那套明显不合身的衣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王氏这是明着磋磨,既要她学规矩,又不给她体面,想让她在侯府面前丢丑。
“嬷嬷说的是,”她没有反驳,伸手接过衣裙,“只是这衣裳……似乎小了些,怕是穿不上。”
李嬷嬷脸色一沉:“二姑娘是嫌料子不好,还是嫌老奴办事不用心?
夫人特意吩咐,让姑娘穿得朴素些,姑娘若是不依,便是抗命。”
苏锦晚垂下眼,掩去眸中的锋芒。
现在还不是与王氏撕破脸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嬷嬷误会了,我只是担心穿不上失了规矩,既然是夫人的吩咐,我照做便是。”
接下来的时辰,李嬷嬷开始教苏锦晚行礼仪。
从走路的姿势,到说话的语调,每一个细节都抠得极严。
苏锦晚踩着碎步在屋子里来回走,裙摆扫过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不对!”
李嬷嬷突然喝止,“步子要再小些,腰要再弯些,侯府的主母,哪有你这般挺首腰杆走路的?”
苏锦晚停下脚步,额角己经渗出细汗。
她知道李嬷嬷是故意刁难,可她不能退缩。
她定了定神,重新调整姿势,这次走得格外小心,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可刚走了两步,李嬷嬷又摇了摇头:“说话的语调也不对,要柔,要软,像嫡姑娘那样,听着就让人舒心。”
苏锦晚抿了抿唇,试着用轻柔的语气说:“嬷嬷,这样可以吗?”
李嬷嬷皱着眉,似乎还是不满意:“还差得远呢,二姑娘若是不用心,老奴只能如实回禀夫人,请夫人亲自来教了。”
这话带着威胁,苏锦晚心中冷笑。
王氏若是亲自来,指不定会想出什么更刁钻的法子。
她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她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和一支笔,铺在桌上:“嬷嬷,我记性不好,怕记不住规矩,不如我把您说的都写下来,这样也方便我日后复习。”
李嬷嬷愣了一下,没想到苏锦晚还会写字。
在她印象里,这庶女只读过几本粗浅的书,哪会这般细致。
她狐疑地看着苏锦晚:“姑娘还会写字?”
“略懂一些,”苏锦晚拿起笔,笔尖落在纸上,“嬷嬷您说,我记。
比如晨昏定省,卯时起身,动作轻,说话缓;穿衣需朴素,不可张扬……”她一边写,一边时不时抬头问李嬷嬷:“嬷嬷,这条是不是这样?
还有没有遗漏的?”
李嬷嬷被她问得一愣一愣的,原本准备好的刁难话,竟一句也说不出来。
她看着苏锦晚笔下整齐的字迹,还有那些条理清晰的记录,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慌。
这庶女,好像和传闻中不一样了。
苏锦晚写完一页,递给李嬷嬷:“嬷嬷您看看,有没有记错的地方?
若是有,我再改。”
李嬷嬷接过纸,仔细看了看,发现苏锦晚把她说的每一条规矩都记了下来,甚至还在旁边标注了易错的地方,比如“走路时裙摆不可扫到门槛请安时不可首视长辈眼睛”。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若是说记错了,苏锦晚写的明明和她讲的一样;若是说没记错,那她接下来的刁难,岂不是没了理由?
苏锦晚看着李嬷嬷为难的样子,心里暗暗得意。
这“错题记录法”是她现代读书时常用的,没想到在这里竟派上了用场。
对付这种故意找茬的人,就要用这种条理清晰的方式,让她无从挑剔。
“嬷嬷,是不是都对了?”
苏锦晚又问了一句,语气带着几分无辜。
李嬷嬷深吸一口气,把纸还给苏锦晚:“没、没错,姑娘记得很仔细。
只是规矩不是光记在纸上就行,还得落到实处,以后每日都要照着做。”
“我知道了,多谢嬷嬷教导,”苏锦晚收起纸,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今日辛苦嬷嬷了,我让丫鬟给您备些茶水点心?”
李嬷嬷看着她这副有礼有节的样子,心里的火气也消了大半。
她摆了摆手:“不必了,老奴还要回夫人那里复命。
姑娘记住今日说的规矩,莫要让夫人失望。”
说完,她拿起紫檀木盒子,转身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苏锦晚一眼,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
苏锦晚看着李嬷嬷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她拿起桌上的纸,看了一眼上面的规矩,冷哼一声。
王氏想靠规矩困住她,没那么容易。
这时,丫鬟春桃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姑娘,该喝药了。
刚才李嬷嬷来,没为难您吧?”
苏锦晚接过汤药,皱了皱眉。
这药是王氏让人送来的,说是补身体的,可她总觉得不对劲。
她闻了闻,没发现什么异样,只能仰头喝了下去。
“没什么,”她放下药碗,“只是教了些规矩。
春桃,你去打听一下,李嬷嬷回去后,王氏说了些什么。”
春桃点点头:“姑娘放心,我这就去。”
看着春桃离开的背影,苏锦晚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庭院。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日子,只会更难。
但她不会像原主那样任人欺负,她要靠自己的力量,在这深宅大院里活下去,查清原主生母的真相,还要守住自己的命运。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银簪,那是柳姨娘昨晚塞给她的。
银簪冰凉的触感传来,让她心里多了几分底气。
不管前路有多难,她都会一步一步走下去,绝不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