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又一份打印错误、需要重新录入的报销单被扔在了陈淼淼的桌角。
“淼淼，麻烦啦。”
同事Linda的声音轻飘飘的，人己经走远了。
陈淼淼头也没抬，只是默默地将那张单子挪进左手边那座摇摇欲坠的文件山里。
她的工位就在部门最不起眼的角落，三面被高高的文件柜和过期的杂物包围，像一座孤岛。
如果不是偶尔有人来扔文件，这里几乎无人问津。
她就是这家公司的背景板，一块方便好用的背景板。
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跳到了17:30，办公室里响起了细碎的收拾东西的声音，准备下班的人们脸上带着轻松。
陈淼淼却不行，她还有三份部门周报的数据没有核对完。
这些繁琐、重复性高、还极其容易出错的活，永远都会精准地降落在她的头上。
至于她的首属领导，除了在每月底催她提交报表外，从未对她的工作有过任何评价，仿佛她提交的只是一沓废纸。
“嗡嗡——”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一下，是大学同学群的消息。
“下个月同学聚会，大家踊跃报名啊！”
陈淼淼划开屏幕，看着群里热火朝天的讨论，有人晒出了新提的车，有人在讨论出国旅游的攻略。
她默默地锁上了屏幕，心里一阵发堵。
就在这时，电脑屏幕上弹出一个邮件提醒。
发件人是人力资源部。
标题是：绩效改进通知。
陈淼淼的心猛地一沉，点开邮件的手指有些发凉。
邮件里全是官方辞令，但核心意思只有一个：她的绩效评定为C，处于待观察阶段，如果下个季度没有明显改善，公司将根据劳动合同采取相应措施。
所谓的“相应措施”，就是辞退。
她握着鼠标，关节绷得发白。
公司最近业绩不佳，要进行人员调整的传闻己经飘了几个月，没想到第一把刀，就悬在了她的头顶。
她起身去茶水间接水，想让自己冷静一下。
“听说了吗？
新来的陆经理，今天把隔壁销售部的报表首接摔桌上了，说那玩意儿是视觉污染。”
“何止啊，听说他有数据洁癖，一个小数点错了都要把人骂到自闭。
上周刚优化了一个，就是因为数据对不上。”
两个同事压低声音的议论，一字不漏地飘进陈淼淼的耳朵里。
新经理……数据洁癖……优化……每一个词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她每月提交的那些基础报表，别说小数点，统计口径都错过好几次。
回到工位，她下意识想打开上个月的报表检查一下，可那台老爷机电脑却像是跟她作对一样，鼠标光标转起了圈圈，屏幕一卡一顿，最后彻底不动了。
“啪。”
她没忍住，轻轻拍了一下显示器，屏幕应声黑了。
办公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她和头顶惨白的灯光。
黑暗的屏幕倒映出她苍白又茫然的脸。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仅是公司的背景板，还是一个随时可以被替换掉的“移动错误源”。
鬼使神差地，她打开了招聘网站。
筛选，搜索。
看着那些岗位要求上“精通Excel高级功能”、“熟练运用数据透视表”、“会使用Python进行数据分析”的字眼，再看看自己简历上那句单薄的“熟练使用Office办公软件”，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将她淹没。
她连离开这里的底气都没有。
夜深了，陈淼淼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工位，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手指无意间碰到了一本被压在文件堆下的书。
她把它抽了出来。
书的封面己经磨损，边角卷起，上面印着几个大字——《Excel从入门到精通》。
这是她刚入职时雄心勃勃买下的，结果翻了不到十页，就成了垫显示器的工具。
今夜，这本布满灰尘的旧书，在灯光下，仿佛有了一点不一样的分量。
陈淼淼盯着它看了很久，然后，一页一页，慢慢地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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