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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俯首称凰

发表时间: 2025-11-10
雨下得没完没了。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湿漉漉的沉闷声响,一下下,敲在沈未晞的心口。

她端坐在摇晃的马车里,身上繁复的嫁衣如同浸了血的枷锁,沉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车窗的锦帘缝隙里,偶尔漏进一丝半缕长安街上的喧嚣,那是她生活了十六年的熟悉人间,此刻,却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

指尖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深红的月牙印,疼痛让她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圣旨下到沈家时,父亲当场呕了血。

摄政王萧琢,权倾朝野,亦凶名在外。

暴戾,嗜杀,最重要的是,他前后三任王妃,都在嫁入王府后不出一年,香消玉殒。

死因各异,却都透着说不清的诡谲。

如今,这催命的符咒,落到了她这个沈家庶女头上。

马蹄声和车轮声戛然而止。

外间雨声骤然清晰,夹杂着铠甲叶片碰撞的冰冷脆响,一个毫无情绪的声音穿透雨幕:“恭迎王妃。”

没有鼓乐,没有喧哗,只有森然的寂静,压得人心脏蜷缩。

车帘被掀开,一股带着潮气的、凛冽的风猛地灌入。

沈未晞垂着眼,由着陪嫁的侍女搀扶下车,视线所及,是先一步落地的裙裾,那刺目的红,在灰暗的天光和水渍浸染的青石地上,泅开一团不祥的艳色。

摄政王府的门庭高阔,黑沉沉的,宛如巨兽张开的嘴。

两列持戟卫兵分立两侧,眼神如铁,在她经过时,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她被引着一路向内,穿过几重深寂的庭院,廊回曲折,最终停在一座巍峨的正殿前。

殿门洞开,里面烛火通明,却依旧驱不散那盘桓不去的阴冷。

“王妃请入内等候王爷。”

引路的管家声音平板,说完便躬身退下,连同她身边唯一的侍女也被拦在了殿外。

沈未晞独自一人,迈过高高的门槛。

殿内极尽奢华,金猊香兽吞吐着清冷的龙涎香,与她身上熏染的暖香格格不入。

她的目光掠过那些价值连城的摆设,最终,落在自己交叠置于膝前的双手上。

右手宽大的袖袍内里,紧贴着小臂,用特制的丝带牢牢绑缚着一柄匕首。

玄铁锻造,吞口处嵌着一颗小小的、颜色黯淡的蓝宝石。

冰凉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此行的使命。

——并非嫁人,而是行刺。

沈家势微,兄长前途系于萧琢一念。

有人许诺,只要萧琢死,沈家便可安然,兄长前程似锦。

她这个无足轻重的庶女,便是达成目的最好、也最可以被牺牲的棋子。

心脏在腔子里擂鼓般撞击,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她拼命回想嬷嬷教导的礼仪,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温顺、惶恐,像一个真正待嫁的、无助的少女。

时间在死寂中一点点爬过。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很久,或许只是一瞬,殿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不疾不徐,稳定得令人心慌。

沈未晞的呼吸骤然屏住,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她死死低着头,只能看见一双玄色滚金边的靴子,踏过光可鉴人的金砖,一步步,向她走近。

那身影高大,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预想中的掀盖头没有到来。

男人绕到了她身后。

带着薄茧的、微凉的手指,毫无预兆地触上了她的颈侧,引起她一阵无法抑制的细微战栗。

他似乎极有耐心,动作甚至称得上轻柔,摸索着凤冠边缘繁复的卡扣。

沉重的凤冠被一点点解开、卸下。

脖颈骤然一轻,沈未晞却觉得那股无形的压力更重了,几乎要折断她的脊梁。

她听到一声极低的轻笑,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别怕。”

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安抚的磁性,却让沈未晞如坠冰窟。

紧接着,他后面的话,如同惊雷,在她脑中轰然炸开——“我等你动手杀我等很久了。”

轰隆!

殿外恰有一道惊雷滚过,惨白的电光刹那间照亮殿内,也映亮了沈未晞瞬间褪尽血色的脸。

她猛地抬头,第一次看清了这位传闻中的摄政王。

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薄唇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的弧度。

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古井,此刻正清晰地倒映着她惊骇欲绝的神情,里面没有暴戾,没有杀意,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了然。

嗡——脑子里那根绷到极致的弦,断了。

袖中的匕首仿佛瞬间变得滚烫,烫得她皮开肉绽。

所有的勇气、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强自镇定,在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面前,土崩瓦解。

“哐当”一声脆响。

玄铁匕首从她无力松开的袖中滑落,砸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那颗黯淡的蓝宝石在烛火下,反射出一点微弱而讽刺的光。

他知道了。

他早就知道了。

从始至终,她就像个蹩脚的戏子,在他搭建的舞台上,上演着一出早己被看穿的默剧。

沈未晞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眼睁睁看着萧琢俯身,修长的手指轻松地拾起了那柄凶器。

他用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过匕首锋利的刃口,然后,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

那眼神,像在欣赏猎物濒死前的绝望。

他往前走了一步,逼近她。

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沈未晞控制不住地向后踉跄,腿弯却撞上坚硬的床沿,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坐在那铺着大红鸳鸯戏水锦被的婚床上。

萧琢顺势倾身,一手撑在她身侧的床柱上,将她困于方寸之间。

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交织,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香气,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他用那柄刚刚拾起的、她带来的匕首,冰凉的铁器,轻轻抬起她颤抖的下颌。

迫使她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

“告诉指派你的人,”他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字句却如刀锋刮过骨骼,“下次,派个像样点的。”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惨白的脸上流转,嘴角那点玩味的笑意加深。

“或者……你留下来,试试另一种杀法?”

尾音缱绻,却比首接的威胁更让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