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幕上的广州亚运会画面渐渐淡去，下一秒便切换了场景。
这回来的地方看着更素净些，场馆顶上像是铺了层银白色的瓦片，远远望去竟有几分江南水乡的气韵。
开场时，一群姑娘撑着油纸伞从薄雾里走出来，伞面上绣着淡雅的荷花，步子迈得轻缓，裙摆扫过地面，像极了水墨画里走下来的人。
紧接着，场地中央升起一片“荷叶”，一个眉眼弯弯的数字人踩着荷叶缓缓前行，衣袂飘飘，竟有几分古人笔下“羽化而登仙”的意思。
背景里响起的音乐也软乎乎的，带着笛子和古筝的调子，缠缠绵绵，不像前两场那么热闹，倒像是在讲一段悠长的故事。
场馆西周的屏幕上，时不时飘过几句诗词，“江南忆，最忆是杭州”之类的，字是毛笔写的，笔画弯弯绕绕，看着挺雅致。
可下头1990年的人，反应却淡了不少。
广州街头，刚被珠江夜景惊得合不拢嘴的大叔挠了挠头：“这是……拍古装戏呢？”
他旁边的伙计凑过来：“看着像，你看那伞，那衣裳，跟咱电视台播的《红楼梦》似的。”
巷子里的阿婆眯着眼瞅了半天，对怀里的孙儿说：“这姑娘们长得是俊，就是动作太慢了，不如刚才广州的烟花好看。”
孙儿嘴里含着糖，含糊不清地应着：“没有机器人好玩……”京城这边，胡同里的大爷们也议论开了。
“这亚运会咋弄得这么文绉绉的？”
摇蒲扇的老爷子磕了磕烟袋，“咱办的时候多热闹，敲锣打鼓的，这倒好，跟逛庙会看唱戏似的。”
旁边有人接话：“估计是地方特色吧？
江南那边不就爱弄这些风花雪月的？”
穿校服的姑娘倒是觉得那数字人新鲜，拉着同学说：“你看那个假人，长得跟画上的仙女似的！”
同学却撇撇嘴：“假的再好看有啥用？
还是广州那个水上舞台带劲！”
连李泽自己都有点意外。
他特意选了杭州亚运会里最具中式美学的片段，想着那些亭台楼阁、诗词歌赋能勾起点共鸣，没成想在90年代的人眼里，竟和古装剧没太大区别。
他们更在意的是“水上办赛”的新奇、“高塔亮灯”的震撼，是那些肉眼可见的“厉害”，而非藏在细节里的雅致。
光幕里，数字人“江南忆”正和真人演员一起跳舞，背景是缓缓展开的《千里江山图》，青绿山水在灯光下流淌，美得不似人间。
可下头的议论声却渐渐小了，有人开始转头聊起晚饭吃啥，有人惦记着回家看《渴望》的重播。
首到画面里出现杭州奥体中心那朵巨大的“莲花”场馆，灯光亮起时，花瓣层层展开，像真的在夜色里绽放，这才又引来一阵低低的惊叹。
“这楼盖得像朵花！”
有人喊了一声，“比广州那塔别致！”
李泽看着系统面板上跳动的奖励金额，比广州亚运会那段少了将近一半。
他摸着下巴笑了笑，心里琢磨着：看来传递未来的惊喜，还得先琢磨透过去的人在乎啥。
这中式的美好，大概得等日子过得更从容些，才能品出味儿来吧。
光幕慢慢暗下去时，广州街头的凉茶铺老板正算账，嘴里嘟囔着：“还是水上的热闹……不过那莲花楼倒是真好看，往后咱广州也盖个新奇的楼呗？”
旁边的伙计接话：“那是！
咱兔子家，啥样的楼盖不出来！”
杭州这边，西湖边的柳荫下，几个摇着乌篷船的船老大正歇脚抽烟，抬头瞧见天上的光幕，眯着眼瞅了半天。
“这不是咱杭州嘛？”
一个穿蓝布衫的船老大磕了磕烟灰，指着那“莲花”场馆，“这楼倒是怪，像朵大荷花，跟咱西湖里的倒衬。”
旁边的伙计搭腔：“看着是新鲜，就是前面那些穿古装的姑娘，舞来舞去的，跟咱剧院里演的《梁山伯与祝英台》似的，有啥稀奇？”
湖边茶馆里，穿长衫的老先生戴着老花镜，手指在茶桌上轻轻点着。
当《千里江山图》在光幕上展开时，他忽然“咦”了一声，对旁边的茶客说：“你看那画，青绿山水，是咱老祖宗传下来的笔墨功夫！
这开幕式里藏着这层意思，倒是有心了。”
茶客却盯着画面里的数字人，摇摇头：“画是好画，可弄个假人出来晃悠，还不如请几个戏班子来唱段昆曲实在。”
巷子里，扎着围裙的大妈们正择菜，抬头瞥了两眼就低下头去：“又是跳舞又是画画的，不如广州那烟花带劲。
咱杭州要办，就得把西湖的船弄成花船，比他们水上舞台还热闹！”
有个刚从美术厂下班的年轻人却看得入神，忍不住插了句：“妈，你看那油纸伞上的绣活儿，比咱厂子里出的精细多了，还有那诗词投影，多有咱江南的味儿啊！”
大妈白了他一眼：“味儿能当饭吃？
有那功夫，不如想想咋把咱这巷子修得宽快点，到时候好让外人进来逛！”
河坊街的老绸布店老板，摸着柜台上的云锦料子，看着光幕里数字人身上的飘逸衣袂，微微点头：“这衣裳的样式，有咱宋代襦裙的影子，就是料子看着更亮堂，估摸着是新出的织法。
能把老祖宗的样式拿出来亮亮相，不算错。”
旁边的小伙计凑过来：“老板，您看那场馆顶上的瓦片，跟咱店里老账本上画的飞檐似的，就是颜色不一样。”
老板捋着胡子笑了：“错不了，是咱的根儿。
就是现在的人啊，大多爱看新鲜热闹，这些藏在骨子里的东西，得慢慢品。”
光幕暗下去的时候，西湖上的游船还在缓缓划行，船娘的小调顺着风飘过来。
多数人己经低头继续忙活，只有那美术厂的年轻人，还站在原地望着天，手里捏着刚画了一半的速写本，琢磨着刚才那数字人衣袂翻飞的弧度——他觉得，那里面藏着一种说不出的好看，就像西湖的烟雨，平时不觉得啥，细想起来，尽是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