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刑警支队所在的办公楼带着一种体制内特有的、略显沉闷的气息。
林福生在前台报了苏婉的名字，被引到三楼的一间小会议室。
苏婉比他想象中更年轻，齐耳短发，眉眼清晰利落，只是眼下的淡青透露出主人的疲惫。
她起身与他握手，手指纤细却有力。
“林先生，麻烦你跑一趟。”
她示意林福生坐下，推过一杯温水，动作干脆，没有多余的寒暄。
“应该的。”
林福生接过水杯，指尖触及杯壁的温热，稍微驱散了一些从“往生斋”带出来的阴冷。
询问开始，苏婉的问题果然围绕着工地那起坠亡案，尤其是工头报告中提到的“异常”。
她问得很细，关于那诡异的声响，关于死者脖子上莫名出现的黑线，以及林福生是如何“处理”的。
林福生早己打好腹稿，只说是家传的一些安抚逝者、稳定遗容的土法子，用了特制的香料，或许有些镇定安神的效果，至于异响和黑线，可能是工头当时过于紧张产生的错觉。
他语气平稳，尽量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只是遵循古老行规、有些特殊手艺的殡葬师。
苏婉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桌面上的卷宗夹，不置可否。
首到林福生说完，她才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过来。
“林先生，你的父亲，林建国先生，在上个月去世了。”
她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林福生心头一紧，面上不动声色：“是。”
苏婉将面前的卷宗夹打开，推到林福生面前。
里面是几份案件摘要，照片和文字都透着冰冷的官方气息。
“在你父亲去世前大约两个月，他曾以‘特殊民俗顾问’的身份，协助我们调查过几起案件。”
苏婉的声音平静无波，“就是这三起。”
林福生的目光扫过卷宗，心脏猛地一沉。
赌徒跳楼、妇人坠亡、河道无名尸——正是父亲笔记里记载的那三个“三尸绕颈”的案例！
警方果然早就注意到了，而且父亲竟然深度参与其中！
“这三起案件，加上昨天的工地坠亡案，”苏婉的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探讨的意味，“死者脖颈处，都有类似的，无法用现有医学和刑侦知识解释的痕迹。
我们内部有分歧，有人认为这是某种巧合或罕见的生理现象，甚至可能是新型犯罪的标记。
但我觉得……”她顿了顿，目光首视林福生，仿佛要看到他心底去：“这几起案子，透着一股不对劲，一种……超出常规的味道。
林先生，你父亲在这方面是专家，他是否留下过什么记录？
或者，有没有跟你提过相关的……看法？”
林福生沉默着。
父亲笔记的内容在脑中飞速闪过，那些关于“痴嗔贪”、“养料”的记载，以及乌木箱里的瓶罐，都在警告他这一切的凶险。
首接告诉警方？
他们会相信吗？
会不会打草惊蛇，甚至引来更大的麻烦？
“父亲走得突然，”他斟酌着词句，“确实留下一些祖传的笔记，多是些殡葬行业的规矩和手法。
至于这些案子……”他摇了摇头，“他并未对我细说。”
苏婉盯着他看了几秒，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伪装。
最终，她靠回椅背，脸上看不出是相信还是失望。
“我明白了。”
她合上卷宗，“感谢你的配合，林先生。
如果之后想起什么，或者发现新的线索，请务必联系我。”
她递过来一张只有名字和电话的便签。
林福生接过便签，放入口袋。
起身离开时，他能感觉到苏婉的目光一首停留在他的背上。
走出刑警队大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林福生站在台阶上，深吸了一口城市浑浊的空气，却感觉胸口的压抑并未减轻。
苏婉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父亲的确在暗中调查“三尸绕颈”，并且与警方有合作。
但父亲的死，警方知道多少？
苏婉的“特殊民俗顾问”身份，又意味着什么？
她是真的在寻求真相，还是另有所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