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菀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手里攥着那本红色的离婚证。
正午的阳光晃眼，她站在台阶上眯着眼，恍惚觉得这七年婚姻就像一场梦。从大学毕业嫁给高中同学，到现在净身出户，中间的日子碎成了一地鸡毛。
"姐，走吧。"弟弟方宇在旁边催促。
方菀点点头，跟着弟弟上了车。车窗外掠过熟悉的街景，开过她和江涛一起买的房子，开过两人常去的那家粤菜馆，最后停在了西郊古玩市场门口。
"你来这儿干什么？"方宇皱眉。
"拿点东西。"方菀推开车门。
古玩市场是个老地方，青砖灰瓦的仿古建筑，里面摆满了各色摊位。方菀径直走到最里面一家店铺，招牌上写着"润玉轩"。
店老板姓周，五十多岁，跟她父亲是旧识。方菀父亲去世后，她把陶艺工作室盘给了别人，手里就剩下父亲留下的几件古玩。江涛嫌这些东西占地方，两年前让她寄存在周老板这里。
"小方来了？"周老板正在擦拭一个青花瓷瓶，抬头见她，脸色有些古怪。
"周叔，我来取我爸留下的那几样东西。"方菀说。
周老板放下瓷瓶，叹了口气："你来晚了，前天有人拿着你丈夫的委托书把东西都取走了。"
方菀愣住："什么？"
"我也觉得不对劲，给你打过电话，但你手机一直关机。"周老板从柜台下翻出一张纸，"喏，委托书在这儿，签字是你丈夫的。"
方菀接过来看，委托书上清楚地写着：委托人江涛，受方菀委托，取走寄存物品。下面是江涛龙飞凤舞的签名。
"他什么时候来的？"
"前天下午三点多。"周老板说，"跟着来的还有个年轻姑娘，说是你表妹。"
方菀手指攥紧了纸张。前天下午，她正在律师事务所谈离婚协议，江涛借口去见客户，原来是跑来拿东西。那个所谓的表妹，十有***就是让他们离婚的那个实习生。
"都拿走了？"她问。
"对，青花罐、鸡血石章、还有那副齐白石的虾。"周老板说着，又补充道，"其实我也有责任，应该给你本人打电话确认的。"
方菀摇摇头："不怪您。"
她转身要走，周老板叫住她："小方，你等等。"
周老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盒："这是你爸生前最后一次来，特意让我转交给你的。他说等你三十岁生日再给你，可惜他没等到那天。你今年二十八了吧？提前两年给你也无妨。"
方菀接过锦盒，手微微发颤。
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枚古朴的玉佩，青白色，雕工简洁，只有几道流畅的线条勾勒出云纹。
"你爸说这是他年轻时在农村收来的，让你好好留着。"周老板说。
方菀捧着玉佩，眼眶有些发热。父亲走的时候她才二十三岁，刚从美院毕业，正是意气风发要大干一场的年纪。父亲没留下什么财产，只有一屋子的陶瓷古玩，她当时觉得这些东西不顶饿不顶用，守着有什么意思。
现在想来，父亲是想把这份手艺和眼光传给她，可她偏偏选择了嫁人，把工作室盘出去，做了七年家庭妇女。
"谢谢周叔。"方菀把玉佩攥在手心。
走出店铺，方宇还在车里等她。方菀上车后一直沉默，手里握着那枚玉佩。
"姐，你没事吧？"方宇问。
"没事。"方菀看着窗外，"送我回家。"
"回哪个家？你现在住哪儿？"
方菀这才想起来，离婚协议上写得清楚，房子归江涛，她只能搬出去。这会儿她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先去你那儿吧。"她说。
方宇租的房子是个老小区的一居室，五十平米，一个人住刚好，两个人就挤了。方菀把行李箱放在客厅，坐在沙发上发呆。
手机响了，是江涛打来的。
"方菀，周老板给我打电话了。"江涛的声音听起来理直气壮，"那几样东西是我帮你取回来的，你别多想。"
方菀冷笑："帮我取？你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我这不是怕你到时候后悔吗？离婚协议上写得清楚，你净身出户，但你爸留下的东西还是你的。我帮你保管着，等你安顿好了再给你。"
"那我现在就要。"
"你现在住哪儿？总不能让我送到你弟弟那个破出租屋吧？等你找好地方，我自然会给你。"江涛说完就挂了电话。
方菀握着手机，气得发抖。
方宇端了杯水过来："姐，你别生气，大不了咱们报警。"
"报警有什么用？他有我的委托书，东西是他合法取走的。"方菀喝了口水，"再说那几样东西加起来也就值个四五十万，还不够请律师打官司的。"
"四五十万还少？"方宇瞪大眼睛。
方菀苦笑："你不懂古玩这行。那个青花罐是明代的，品相一般，市场价也就十五万左右。鸡血石章是清末的，八万到十万。齐白石的虾，说实话我觉得是赝品，但架不住有人信，能卖个二十万。这些东西变现难，周期长，江涛拿着也是烫手山芋。"
"那他还抢着拿干什么？"
方菀想了想："大概是觉得占了便宜吧。"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玉佩，在灯光下翻转，玉质温润，隐约能看到内部有些棉絮状的杂质。
这应该是一块和田玉，但具体年代不好说。父亲生前总说，玩玉不能只看材质，要看工和沁色。这块玉的雕工简洁，像是现代仿古，但那种温润的手感又不像新货。
方菀把玉佩贴在脸上，闭上眼睛。父亲说过，古玉有灵性，能吸收人的体温和气息，时间长了就能养出包浆。
突然，眼前闪过一道白光。
方菀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房间很旧，墙上贴着八十年代的报纸，桌上摆着搪瓷茶缸。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人坐在桌前，正用砂纸打磨一块玉料。
"这是……"方菀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老人抬起头，冲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但视线好像穿透了她，落在更远的地方。
"老方，吃饭了！"门外传来女人的喊声。
老人放下玉料，站起身。方菀这才看清，桌上那块玉料，正是她手里的这块。
画面突然破碎，方菀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倒去。
"姐！"方宇的惊呼声在耳边响起。
方菀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额头冷汗直冒。方宇正慌张地给她扇风："姐，你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我没事。"方菀坐起来，手里的玉佩还在，触感温凉。
刚才那是幻觉吗？还是……
她颤抖着再次握紧玉佩，闭上眼睛。
白光又一次出现，这次她看到了不同的画面。同一个房间，同一个老人，但老人明显苍老了许多。他躺在床上，旁边站着一个年轻人，正是方菀的父亲。
"小方，这块玉我戴了三十年，现在给你。"老人从脖子上取下玉佩，"记住，它能帮你看***假。"
年轻的父亲接过玉佩，神色疑惑。老人笑了笑，没再多说。
画面再次破碎。
方菀睁开眼，心跳如擂鼓。
她终于明白了。这块玉佩不是普通的玉，它能让她看到物品的记忆，看到它曾经的主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手里握着的，就是一把打开财富之门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