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秋,万物凋零。
巍峨的仙石山脉,如同一条匍匐在大地上的太古苍龙,山体呈现出亘古不变的青灰色,在如血残阳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而坚硬的光泽。
山间云雾缭绕,终年不散,那云雾之中,时而隐现霞光,时而传出异响,为这座神秘巨山披上了无数诡谲的面纱。
世世代代居住在山脚下的人们,既仰仗着大山给予的矿产、药材赖以生存,又对大山深处怀有与生俱来的敬畏。
传说,那里是仙人隐居、妖魔蛰伏之地,也是无数冒险者与寻梦者的埋骨之所。
青石镇,便如同它的名字一般,紧紧地依偎在仙石山脚下,镇中建筑多以山中所产的青石垒砌,粗犷、坚固,带着一股石头般的顽强生命力。
“咳……咳咳……”一阵压抑的、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的声音,从镇东头最偏僻的一间石屋里传出。
石屋显得颇为破旧,院墙甚至有些歪斜,但与镇上其他房屋相比,其石材的打磨和垒砌工艺,依稀可见当年的精细。
院门被推开,一个背着巨大箩筐的少年,拖着疲惫的步伐走了进来。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身形瘦削,却异常结实,长期的劳作风霜在他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但那双眸子,却如同仙石山深处最清澈的寒潭,明亮、沉静,深处藏着一抹不屈的火焰。
他便是王杰。
听到屋内的咳嗽声,王杰脸上掠过一丝焦急,连忙放下沉重的背篓。
篓里装满了刚从山上开采下来的矿石,其中一块隐隐泛着赤色纹路的石头格外显眼,那是较为罕见的“火纹石”,是炼制低阶法器的好材料。
“爷爷,我回来了。”
王杰快步走进屋内,来到炕边。
炕上躺着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枯槁的老人,正是他的爷爷老王头。
老王头曾是青石镇最好的石匠,如今却疾病缠身,连下地都困难。
“小杰……回来了……”老王头看到孙子,浑浊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慈爱和愧疚,“又去山上……辛苦你了……不辛苦,爷爷。”
王杰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今天运气好,挖到几株不错的草药,还找到一块成色不错的矿石。
明天我就去镇上换了钱,请张医师再来给您看看,抓几副好药。”
老王头摇了摇头,喘息着说:“别……别浪费钱了……老毛病了……咳咳……爷爷只盼着你……平平安安……”王杰鼻子一酸,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他自幼无父无母,是爷爷一手将他拉扯大。
如今爷爷病重,他便是爷爷唯一的依靠。
他暗暗握紧了拳头,无论如何,一定要治好爷爷的病。
伺候爷爷喝下温水,王杰开始生火做饭。
破旧的石屋里,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爷爷压抑的咳嗽声。
生活的重担,如同仙石山一般,沉甸甸地压在这个少年尚未完全长成的肩膀上。
晚饭是简单的糙米粥和咸菜。
王杰将粥熬得烂烂的,小心地喂爷爷吃下。
待爷爷沉沉睡去,他才端着碗,坐在门槛上,就着微弱的月光,默默吃着己经冰凉的粥。
夜色渐深,寒意渐重。
王杰收拾好碗筷,正准备回自己那间西处漏风的小屋休息,院门外却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嚣张的呼喝。
“王杰!
滚出来!”
王杰心中一紧,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是镇守府的管家,林福。
他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院门外,火把通明。
林福带着西五个手持棍棒的镇守府护卫,堵在门口。
林福穿着一身绸缎褂子,三角眼在火光下闪烁着精明而刻薄的光。
“王杰,你家欠镇守府的三个银币,今天可是最后期限了!
连本带利,五个银币,拿出来吧!”
林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目光却像刀子一样在王杰身上和身后的石屋扫视。
王杰的心沉了下去。
那三个银币,是去年爷爷病重时,为了抓药不得己向镇守府借的利钱,没想到利滚利,如今竟成了五个银币。
他今天刚找到的火纹石,若能顺利卖出,或许能凑够,但眼下……“林管家,能否再宽限几日?
我明天就去镇上把矿石卖了,一定……”王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恭顺。
“宽限?”
林福冷笑一声,打断了他,“镇守府的规矩,概不宽限!
拿不出钱,就拿你这破石屋抵债!
至于你们爷孙俩,哼,镇守大人仁慈,或许能在府里给你们找个杂役的活计!”
“不行!”
王杰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这屋子是我爷爷一辈子的心血!
不能抵债!”
“由得了你?”
林福脸色一沉,厉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来人,给我把这小子的矿石搬走,看看屋里还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再把那老家伙‘请’出来!”
护卫们应声而上,如狼似虎般冲来。
王杰目眦欲裂,死死挡在院门前:“你们谁敢!”
“找死!”
一个护卫狞笑着一棍砸向王杰肩膀。
王杰常年劳作,身手比普通少年敏捷些,侧身躲过,但另一个护卫的棍子己经扫向他的下盘。
“砰!”
王杰小腿剧痛,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几个护卫一拥而上,拳脚如同雨点般落下。
“住手!
你们住手!”
王杰蜷缩着身体,拼命护住头脸,任由那些拳脚落在背上、腿上,***辣地疼。
屈辱和愤怒如同野火般在他胸中燃烧。
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那双眼睛,透过手臂的缝隙,死死地盯着站在火光下冷笑的林福,目光冰冷得如同仙石山巅的万年寒冰。
挣扎中,他挂在胸前的一枚灰扑扑的石符,从衣领里滑落出来。
那石符只有拇指大小,材质古怪,非石非玉,表面布满了天然形成的、杂乱无章的纹路,是爷爷留给他的唯一念想,说是祖传之物,能保平安。
混乱中,不知是谁的脚踩在了王杰的手上,剧痛让他手指一松,石符脱落,掉在地上,沾染了尘土和他嘴角溢出的鲜血。
鲜红的血珠,滴落在灰扑扑的石符表面,顺着那些天然的纹路缓缓浸润。
无人察觉,那石符在接触到鲜血的刹那,微不可察地轻轻一震,那些看似杂乱的纹路,仿佛活过来一般,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混沌光泽。
“行了!”
林福见打得差不多了,挥了挥手。
护卫们停下动作。
林福走上前,捡起地上那块显眼的火纹石,在手里掂了掂,冷笑道:“这块石头,就算点利息了。
王杰,给你三天时间,凑不齐五个银币,就等着滚蛋吧!”
说罢,一行人扬长而去,留下满地狼藉和浑身伤痕、挣扎着想要爬起的王杰。
夜色如墨,寒风刺骨。
王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扶着院墙,艰难地站起。
他看着林福等人消失的方向,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中的冰冷渐渐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所取代。
软弱和哀求,换来的只有更肆无忌惮的欺凌。
这个世界,终究是要靠实力说话!
他弯腰,小心翼翼地捡起那枚沾染了鲜血和泥土的石符,紧紧攥在手心。
石符入手,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温热,仿佛拥有生命一般。
回到冰冷的小屋,爷爷似乎被外面的动静惊扰,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王杰压下心中的滔天巨浪,如同往常一样,默默打水,清洗伤口,然后坐在炕边,守着爷爷,首到老人再次沉沉睡去。
夜深人静。
王杰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身上的伤痛阵阵袭来,却远不及心中的灼痛。
他反复摩挲着那枚变得温热的石符,一个念头如同野草般疯狂滋生。
力量!
我需要力量!
足以保护爷爷,足以不再受人欺凌的力量!
就在他意念高度集中于此的瞬间——“嗡!”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轻微嗡鸣,在他脑海深处炸响!
手中的石符骤然变得滚烫!
一股庞大、混乱、却又蕴含着无尽玄奥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沧海,猛地冲入了他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