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十二年,深秋。
紫宸宫的琉璃瓦上覆着一层薄霜,晨雾如纱,缠绕在朱红廊柱之间。
宫墙高耸,将天光割成细碎的条状,洒落在青石阶上,宛如碎银。
此时,整个后宫尚在沉睡,唯有偏殿一隅,烛火未熄。
那是“宜秋宫”———一个早己被帝王遗忘的角落。
宫名虽美,却早己失了春意。
宫墙斑驳,檐角铜铃锈迹斑斑,风过时,只发出沉闷的呻吟,仿佛在诉说主人的孤寂。
宫中住着一位妃子,姓沈,名云漪,封号“婉仪”。
她本是江南士族之女,因家道中落,被送入宫中充作秀女。
初入宫时,也曾有几分颜色,眉如远山,眸似秋水,一袭素白罗裙,宛如月下仙子。
然帝王多情,转瞬即忘。
她入宫三年,未得一次召幸,连宫人也渐渐轻慢起来。
唯有一个人,始终守在她身边。
那是宫中的小太监,名叫墨砚。
他并非自幼入宫,而是因战乱家破,被掳入宫中为奴。
他生得清俊,眉目沉静,一双眼睛深如寒潭,不似寻常太监那般谄媚逢迎。
他话少,却事事周到,每日清晨为沈云漪梳发,黄昏为她添炭,夜深时,默默守在帘外,听她低低吟诗。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沈云漪坐在铜镜前,轻声念着纳兰词,指尖抚过镜面,仿佛在触碰一段早己破碎的梦。
墨砚立于身后,手中捧着玉梳,低声道:“主子,天快亮了,该起身了。”
她回眸,见他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心头微动,却很快垂下眼帘:“今日……可是陛下行幸的日子?”
墨砚顿了顿,答:“是。
陛下昨夜宿在昭阳殿,柳妃娘娘备了新舞,听说极是动人。”
沈云漪轻轻一笑,那笑里却无半分欢喜,只余苦涩:“柳妃善舞,苏妃善琴,连新入宫的赵美人,也懂西域香料……我呢?
我连陛下长什么模样,都快记不清了。”
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却重重砸在墨砚心上。
他放下玉梳,跪下,声音低沉却坚定:“主子,若您想见陛下,奴才……定为您想办法。”
沈云漪怔住,抬眼看他。
那双眼睛,黑得深邃,仿佛藏着千言万语,却又被层层压抑。
“你……能有什么办法?”
她轻问。
墨砚低头,指尖微微发颤:“宫中规矩,妃嫔若想侍寝,需由内侍监登记,呈递绿头牌。
但……也有例外。”
“什么例外?”
“若妃嫔能于‘承露宴’上献艺,得陛下青睐,便可破例召幸。”
沈云漪眸光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承露宴?
那可是三品以上妃嫔才能参加的盛典。
我一个六品婉仪,连宫门都进不去。”
墨砚却缓缓抬头,目光如刃:“主子,若您愿意……奴才愿为您铺路。”
此时一阵风吹过,他们对上了眼眸,只是沈云漪心里不免泛出涟漪,不知道是什么心理,或许,她也享受这种安静的生活。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