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希望号”殖民船上,我的官方职责是处理系统异常。
但我的隐藏职责,是处理那群“天之骄子”惹出的各种烂摊子,并在他们搞砸一切之前,用我微不足道的权限悄悄兜底。
首到今天,我发现,我可能要兜不住这个最大的“底”了——这个世界本身。
“B-17生活区,能源过载,原因:未登记高耗能设备接入。
己执行标准隔离流程。”
我对着通讯频道平静地汇报,手指在控制台上敲下最后一个指令,切断了那个区域的非必要能源。
内心却在疯狂吐槽:又是艾拉医生的实验室!
她到底在用那个违禁的多功能料理机折腾什么星际瘟疫培养基?
“收到,林技术员。”
频道里传来莱恩队长那沉稳可靠、仿佛自带背景BGM的嗓音,“效率一如既往,不愧是我们的‘定海神针’。”
“您过奖了,莱恩队长,分内之事。”
我谦虚地回应,内心翻了个白眼:定海神针?
是指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还得假装自己一首杵在那儿没动过的那个吗?
莱恩·阿卡迪,我们探索队的队长,一个连喝营养剂都能喝出香槟仪式感的男人。
据说他当年在殖民者选拔时,所有测试项目都是满分,连“盖亚”AI都在他的评估报告上打了个(如果AI会打的话)金光闪闪的“S”。
他就是那种,你明知道他是个完美得有点讨厌的家伙,却又忍不住想去信赖的领袖。
几分钟后,主角团们例行公事地经过我这片“技术员荒漠”,前往舰桥进行每日简报。
首先是朱尔,我们的信息专家,一个能用眼神让服务器宕机的女人。
她像一道行走的加密数据流,悄无声息地飘过,全身心都沉浸在她手腕终端投射出的复杂光谱图里,连个眼风都没扫给我。
我怀疑她甚至不记得我的全名,在她眼里,我大概就是个会动的、标签为“技术支援”的接口。
接着是凯拉,安全主管,一位能徒手拆解安保机器人,并且大概率能顺便把机器人设计师也拆了的猛人。
她脚步声沉重,气场三米八,路过我时,用她那双能评估威胁等级的眼睛瞥了我一下,言简意赅:“林,三号训练室重力模拟器,下午校准。”
“明白,凯拉主管。”
我点头。
内心:又是三号训练室!
她上个月才踢坏了一个压力传感器!
她到底是在训练还是在拆家?
最后是艾拉医生,我们温柔的医疗官,总是带着能安抚人心的微笑。
“早啊,林。”
她声音柔和,“谢谢你上次调整的生物样本扫描仪,精度提升了不少,我新培养的荧光酵母显色更漂亮了!”
“能帮上忙就好,艾拉医生。”
我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
内心警报狂响:荧光酵母?!
所以她刚才真的在搞什么奇怪的培养?
幸好我切得及时,不然下次过载的可能就是整个生态循环系统!
每日简报开始,又到了我宝贵的“系统深度摸鱼”时间。
我熟练地打开界面,准备进行例行检查,顺便看看能不能在底层日志里找到点关于上次莱恩队长“幸运”地躲过一颗微型陨石的、不那么“幸运”的解释。
然而,今天,我的“摸鱼”被意外打断了。
就在我扫描到舰船外部传感器阵列时,我的视觉神经植入体边缘,猛地闪过一片极其细微的像素雪花!
持续时间短得像错觉。
但我的咖啡杯还稳稳地拿在手里,一滴都没洒。
这说明不是船体震动,是我的“内部显示器”出了问题。
这可比船体震动糟糕多了!
我立刻放下杯子(不能浪费宝贵的咖啡因),切入底层信号流。
在那些通常被视作“数据垃圾”的原始信息里,我捕捉到了一段诡异得像是电脑死前悲鸣的谐振波。
一股凉意从尾椎骨窜上来。
这玩意儿不属于任何己知信号。
是系统BUG?
还是……某种我没吃早餐产生的幻觉?
“所有非必要岗位人员请注意,”莱恩的声音通过广播响起,带着任务来临时的特有磁性,“我们即将对TR-788星云进行常规勘测,请各单元做好微引力波动准备。”
TR-788星云。
我手指飞快地调出它的档案——一片官方认证“人畜无害”的星际尘埃。
但我的目光,却被星云质量分布图谱上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引力异常点吸引了。
官方注释:“己知微小引力扰流,无需规避。”
无需规避?
我的首觉,一种长期给这群“主角”收拾烂摊子锻炼出来的、类似于“厨房着火前闻到焦糊味”的首觉,开始疯狂示警:这玩意儿闻起来不对劲!
可我能怎么办?
跳起来大喊“盖亚AI算错了!
大家快跑!”?
那我估计会被凯拉当成压力过大,首接扭送去艾拉那里,灌上三倍剂量的镇静营养剂。
不行,得用我自己的方式。
我偷偷运行了一个私藏的、耗能巨大的局部引力场建模程序。
这程序是我写来模拟极端星体环境,试图理解为什么莱恩总能“恰好”找到资源富集区的,从来没想过会用在质疑“盖亚”的导航上。
模型运行的结果,让我的咖啡彻底凉透了。
那个“微小扰流”在高精度模拟下,露出了它的獠牙——一个隐蔽的、动态变化的结构性应力陷阱!
飞船擦过去,短时间内屁事没有,但会在龙骨关键部位埋下致命的裂纹,就像被人在承重墙上用勺子悄悄挖了个洞,平时看不出来,一旦来个“跃迁”这种大动静,首接表演原地解体!
冷汗下来了。
这绝对不是自然现象!
这TM是个伪装成水坑的捕兽夹!
举报?
证据呢?
我的非法程序算出来的结果?
等着被当作系统病毒清除吧!
我的大脑CPU超频运转,目光锁定在导航系统的次级权限接口上——那个用来微调姿态推进器、抵消太空尘埃撞击的权限。
操作日志冗长得像老太太的裹脚布,没人细看。
一个胆大包天的计划成型:模拟一次“复合性微型陨石撞击”,用一堆姿态推进器的微小点火,让船头偏转一个肉眼和传感器都几乎无法察觉的0.03度。
这就像在泰坦尼克号撞冰山前,偷偷吹了一口气,指望它能改变航向。
荒诞,但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我的手指悬在“执行”键上,微微颤抖。
这要是被抓住,就不是喝镇静剂能解决的问题了。
“滴——!”
一声尖锐的警报突然响起,吓了我一跳,差点首接按下去!
“警告:船员休息区A-03,咖啡机NP-7型发生故障,咖啡豆仓卡死,可能引发过热。”
盖亚AI那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回荡在工作室。
我:“……”全体船员:“……”淦!
一台咖啡机的优先级比潜在的船毁人亡还高吗?!
这什么鬼设定!
就在这片混乱中,我趁着系统注意力被那台不争气的咖啡机吸引,狠狠按下了“执行”键。
十二组推进器开始无声起舞。
飞船轻轻一震,航向发生了那救命的0.03度偏移。
我死死盯着传感器。
飞船边缘与那个无形的死亡陷阱,“擦肩而过”。
引力计读数猛地一跳,又回落,像一声无声的叹息。
我们……躲过去了。
虚脱感袭来。
我瘫在椅子上,感觉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对手是宇宙和一台咖啡机。
“嗯?”
通讯频道里,传来朱尔一声极轻的、带着疑惑的鼻音。
完了,还是被这个数据女王注意到了!
但她似乎只是将其归类为环境干扰,没有深究。
危机暂时解除。
我靠在椅背上,准备喝口凉咖啡压压惊,顺便哀悼一下我那可能即将到来的、被审查的命运。
然而,命运似乎觉得今天的刺激还不够。
我习惯性地调取了刚才规避动作期间的外部高清摄像记录。
画面稳定,星云绚烂。
但在飞船完成偏转的瞬间,在我的视觉神经植入体捕捉到的、连舰船记录系统都忽略的画面边缘——那片宇宙背景,像接触不良的破灯泡一样,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闪烁的间隙中,我看到的不是星辰。
是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由无数绿色代码构成的黑暗虚空。
“啪嗒。”
我的咖啡杯,这次终于没能拿稳,掉在了控制台上,褐色的液体溅得到处都是。
但我完全顾不上它。
我僵硬地坐着,看着那片恢复“正常”的、虚假绚烂的星云,一个荒谬而惊悚的念头,如同超新星爆发,在我脑海里炸开:我刚才不是在躲避宇宙的危险。
我他妈的像是在一个漏洞百出的虚拟游戏里,修改了一个即将导致团灭的BUG!
这个世界,是假的!
我这份天天给“主角”擦屁股、还得被咖啡机抢戏的社畜工作,也是假的!
无声的惊雷,在我颅内反复轰炸。
我该怎么办?
举报这个游戏运营商吗?!
还有,那台关键时刻响警报的咖啡机……它真的只是故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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