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兰是被冻醒的。
不是空调温度太低的冻,是那种渗进骨头缝里、带着霉味的湿冷。
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的白色天花板,而是黑乎乎的房梁,上面还挂着几串干瘪的玉米棒子,墙角结着一层薄薄的蛛网。
“嘶——”她想撑起身,胳膊却软得像没骨头,低头一看,更是魂飞魄散——这哪是她那保养得宜、带着手表和玉镯的中年胳膊?
分明是一截黑黢黢、瘦得只剩骨头架子的小孩胳膊,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垢。
“兰丫头,醒了?
赶紧起来拾掇拾掇,一会儿跟我下地薅草去!”
粗糙的嗓门在门口炸开,一个穿着打补丁的蓝布褂子、扎着麻花辫的女人端着个豁口的粗瓷碗走进来,脸上满是风霜,眼神却透着熟悉的锐利。
林秀兰脑子“嗡”的一声炸了。
这是她妈,王桂香?
可妈不是早就白发苍苍、腰弯得像虾米了吗?
怎么会这么年轻?
还有这房子——土坯墙、泥土地、铺着稻草的硬板床,分明是她老家八十年代的老房子!
她不是因为连续熬夜改方案,心梗晕倒在电脑前了吗?
45岁的互联网中层,离异带娃,房贷没还完,儿子正要高考,怎么一睁眼就回到了解放前?
“发什么呆?
傻了?”
王桂香把碗往床头一放,里面是半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糊糊,“快吃,吃完干活去,别等着挨揍!”
林秀兰看着那碗毫无油水的糊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前世她顿顿健身餐、咖啡续命,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东西?
可肚子里传来的咕咕声又提醒她,这不是梦。
她试探着开口,声音却是软糯的童音:“妈,我……我头疼。”
王桂香挑眉,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
昨天还好好的,跟你弟抢糖吃的时候劲儿大着呢,今天怎么蔫了?”
抢糖吃?
林秀兰搜索着脑海里的记忆碎片——原身是8岁的林秀兰,小学三年级,性格怯懦,在家里是爹不疼娘不爱的中间娃,上面没哥,下面有个宝贝疙瘩弟弟林大军,还有个黏人的妹妹林小花。
她,45岁的林秀兰,真的穿回自己小时候了!
看着王桂香转身要走,林秀兰急了,脱口而出:“妈,我不薅草,我要读书!”
王桂香脚步一顿,回头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你说啥?
读书?
你那成绩,读了也是白读,不如多干点活补贴家用!”
林秀兰心里吐槽:亲妈啊,你女儿现在可是拥有二十多年职场经验、双一流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区区小学课程,那不是降维打击?
可她不敢说,只能憋出一句:“我想考第一。”
王桂香“嗤”了一声:“就你?
做梦去吧!
赶紧起来,不然我抽你了!”
看着老妈真要撸袖子,林秀兰赶紧怂了。
中年人的理智告诉她,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
她缩了缩脖子,拿起那碗玉米糊糊,捏着鼻子往嘴里灌——味同嚼蜡,但活着最重要。
喝完糊糊,她跟着王桂香走出房门,院子里传来“咯咯”的鸡叫,一个黝黑壮实的男人正扛着锄头往门口走,是她爹林建国。
旁边还围着两个小不点,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正拿着树枝抽鸡,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女孩躲在后面怯生生地看。
林大军,林小花。
林秀兰看着这两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弟妹,心里五味杂陈。
前世她和弟弟关系疏远,妹妹早早嫁人过得不如意,这一世,她既然回来了,就不能让历史重演。
“爹,妈。”
她试着喊了一声,声音依旧软糯。
林建国“嗯”了一声,眼神淡淡地扫过她,没多说话——典型的农村父亲,沉默寡言,重男轻女。
林大军看到她,举着树枝就冲过来:“姐,昨天的糖你藏哪了?
快给我!”
看着这熊孩子,林秀兰的中年灵魂瞬间上线,眉头一皱,模仿着职场上训下属的语气:“林大军同志,第一,糖是妈给的,每人一颗,你自己吃完了怪谁?
第二,随便打人是不对的,再这样我就告诉你老师!
第三,赶紧把树枝扔了,小心戳到眼睛!”
一连串的“同志不对的”,把林大军说懵了,愣在原地眨巴着眼,半天反应过来,嘴一瘪就想哭:“妈!
姐欺负我!”
王桂香一巴掌拍在林大军屁股上:“哭啥哭!
你姐说的对,自己没出息还抢别人的!
赶紧跟你姐一起下地!”
林秀兰心里暗爽:小样,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可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农田,还有手里那把比她还高的锄头,她的中年腰突然开始隐隐作痛。
这重生,好像不是什么美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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