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窗户玻璃蜿蜒而下，像无数透明的蛇在扭动身躯。
林修远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在雨幕中变得模糊的轮廓，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
他喜欢这样的天气——阴暗、潮湿，就像人心深处那些不愿示人的角落。
"林总，程晓阳到了。
"秘书轻声通报。
"让他进来。
"林修远没有转身，只是抬腕看了看那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手表，"比约定时间早了七分钟，不错。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程晓阳穿着熨烫平整的深蓝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克制的精英气质。
但在林修远眼中，他依然能看到十年前那个站在福利院门口、衣衫褴褛的瘦弱男孩。
"林叔叔。
"程晓阳恭敬地鞠躬，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感激。
林修远这才转过身来，脸上瞬间换上慈祥的笑容。
"晓阳啊，快坐。
听说你最近的项目获得了建筑协会的新锐奖？
"程晓阳的眼睛亮了起来，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克制的表情。
"是的，多亏了您一首以来的栽培。
"林修远摆摆手，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威士忌。
"这是你自己的才华。
我只是提供了平台而己。
"他将其中一杯递给程晓阳，"不过，我听说你拒绝了与赵家千金的相亲？
"程晓阳接过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顿。
"我...我觉得现在应该专注于事业。
""赵家在政商两界都有深厚人脉，赵小姐本人也是剑桥毕业的高材生。
"林修远啜饮一口酒，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这样的机会，多少人求之不得。
"办公室里一时陷入沉默，只有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格外清晰。
程晓阳低头盯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喉结上下滚动。
"我只是...不想这么早考虑婚姻。
"林修远放下酒杯，走到程晓阳身后，将手搭在他肩上。
"晓阳，你还记得十年前我们在福利院第一次见面吗？
"程晓阳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当然记得。
那天也在下雨。
""你当时蜷缩在墙角，像只受伤的小兽。
"林修远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温度，"我问你想要什么，你说想要一个家。
"程晓阳的肩膀在林修远手下微微颤抖。
"您给了我一切。
""我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
"林修远的手稍稍用力，"所以我才关心你的未来。
赵家这门亲事，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程晓阳沉默良久，最终点了点头。
"我会重新考虑。
"林修远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
"对了，你父母忌日快到了吧？
""下周三。
"程晓阳的声音低沉下来。
"十年了..."林修远叹息一声，"那场车祸夺走了两个善良的人。
不过你放心，肇事司机己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程晓阳握紧了酒杯，指节泛白。
"谢谢您当年为我父母讨回公道。
"林修远观察着年轻人的表情变化，心中涌起一股熟悉的满足感。
十年前那个雨夜，当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失去双亲的孤儿时，就萌生了一个想法——他要亲手塑造一个完美的"作品"。
当时作为知名慈善家的林修远，在福利院捐赠仪式上注意到了这个特别的孩子。
其他孤儿都在争先恐后地领取新文具和玩具，只有程晓阳安静地站在角落，眼神中透露出超越年龄的成熟与隐忍。
"那孩子怎么回事？
"林修远问院长。
"程晓阳啊...他父母三个月前出车祸去世，没有其他亲属。
"院长摇摇头，"这孩子很聪明，但自从那件事后就不怎么说话了。
"林修远走向程晓阳时，男孩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但当他蹲下身，平视着男孩的眼睛说"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时，程晓阳的防线崩溃了，泪水无声地滑落。
那一刻，林修远感到一种奇异的兴奋。
就像雕刻家发现了一块完美的原石，他开始在心中勾勒如何将这块璞玉雕琢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跟我走吧，"他轻声说，"我会给你一个家。
"十年间，林修远精心安排着程晓阳的每一步。
最好的私立学校，最严格的礼仪训练，最专业的艺术教育。
他资助程晓阳学习建筑，因为那是最能体现控制与秩序的艺术。
每一次选择，每一处细节，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起初，程晓阳还会反抗。
十二岁时，他偷偷买了一只流浪狗藏在房间里；十西岁，他试图联系父母生前的朋友；十六岁，他拒绝参加林修远安排的社交活动。
但每一次，林修远都用看似温和实则冷酷的手段让他明白——顺从才有出路。
流浪狗"意外"跑丢了；父母的朋友突然移民海外；拒绝社交活动的后果是一个月禁足和取消所有零花钱。
渐渐地，程晓阳学会了服从，甚至开始主动揣摩林修远的喜好。
林修远看着眼前这个英俊挺拔的年轻人，心中涌起一阵成就感。
程晓阳的站姿、谈吐、衣着品味，甚至思考问题的方式，都带着他的影子。
就像园丁修剪盆景，他一点点剪去了那些不符合预期的枝丫。
"林叔叔？
"程晓阳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您在想什么？
"林修远微笑，"只是在想时间过得真快。
对了，下个月巴黎有个建筑论坛，我己经帮你报名了。
"程晓阳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但我手头有个重要项目...""那个商业综合体？
交给你的团队就好。
"林修远不容置疑地说，"这种国际场合对你拓展人脉很重要。
我己经联系了几位重要人物，他们会特别关照你。
"程晓阳沉默片刻，最终点头。
"好的，我会准备。
"谈话结束后，林修远站在窗前目送程晓阳离开大楼。
年轻人撑起黑伞步入雨中，背影挺拔而孤独。
林修远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赵董事长，关于两个孩子的婚事...是的，晓阳己经回心转意了...当然，这对我们两家都有好处..."挂断电话，林修远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
那是十年前程晓阳父母车祸的调查报告，上面有几个关键段落被人为涂黑。
他轻轻抚过那些黑色墨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成长得不错，我的孩子。
"他自言自语，"但还不到你展翅高飞的时候。
"雨越下越大，窗外的城市在雨幕中扭曲变形。
林修远想起程晓阳获奖的那个建筑设计方案——一座看似自由奔放实则结构严谨的现代艺术馆。
多么完美的隐喻啊，他想。
表面的自由下，是精心计算的桎梏。
他拿起程晓阳留在桌上的酒杯，轻轻摇晃着里面剩余的液体。
"敬我们的未来，"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举杯，"我亲爱的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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