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书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想冲过去抢，可被男人的眼神钉在原地，脚像灌了铅，动不了。
“是阿元!太好了，多谢仙人，把她还给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抖得厉害，又怕又急。
男人低头看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空落落的冰冷。他开口，声音像玉石碰在一起，没一点人气:“这个灵偶，是我造的。现在，我要带她回家。”
“不!你不能带走她!”
裴书尽的理智断了，像被逼到绝路的野兽，红着眼喊:“她才不是什么灵偶!她是阿元!是我的女儿!”
他不管不顾地朝男人扑过去，只想把木人抢回来，却被一股冰冷的力压在原地，动弹不了。
“凡人的七情六欲，怎会如此麻烦!”
男人的语气里有了不耐烦，他轻轻一挥手，裴书尽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甩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口中溢出丝丝血迹。
男人不再看他，转身欲走。裴书尽挣扎着爬起来，双眼布满血丝，声嘶力竭地喊道:“你把阿元还给我，她是我的……我的一切!”
可男人脚步未停，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在空气中回荡:“这灵偶本就不该沾染凡尘情感，如今，我不过是拨乱反正。”
“三日后正好十五，子时，城西山神庙。你想知道缘由，就自己来。”
话音刚落，那股威压就消失了。
裴书尽撑着胳膊站起来，眼前哪还有男人的影子?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累糊涂了的幻觉。可怀里是实打实空的，阿元真的被仙人带走了。
接下来的三天，裴书尽活得像个行尸走肉。别人送的拜帖，他一封没拆。就坐在那间刚修好的小屋里，不吃不喝，不睡不歇，像尊没了魂的石像，脑子里全是阿元的样子，她软软糯糯叫阿爹，笑眯了眼，用小脑袋蹭他手心的样子，
他恨自己没用。他的一切都是靠阿元的愁换来的，遇到厉害的人，他连守护她的资格都没有。这股悔、这股想、这股怕，缠在一起，变成一股又纯又浓的愁，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强。
三日后子时，裴书尽拖着病恹恹的身子，一步一步走到山神庙。那庙早就荒了，祭坛塌了半边，到处是草，在月光下显得愈发的荒凉。
白衣男人已经在那儿了，还是那副冷冷的样子。“来了!”
“把阿元还给我。”裴书尽的声音很哑却很坚决。
男人没说话，手指对着空气一点。裴书尽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脚下的地变透明了，他好像飘在京城上空!而京城的地底下，有个巨大的黑色漩涡，转得人头晕。漩涡里全是怨毒、憎恨、绝望，一张张扭曲的脸在里面哭嚎，黑沉沉的气往上冒。
男人低头，语气平平地说:“你脚下压着个上古的灾厄之源，是天地间的怨气所化，被封印在这里。一旦封印破了，方圆百里的人都会死，瘟疫会到处传播。”
裴书尽呆呆地听着，心口狂跳。他能感觉到脚下的虚空在颤，能听到漩涡里的哭嚎。
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流，他攥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也不觉得疼。
“镇厄司的先辈设了九龙锁天大阵，才勉强封印住灾厄之源。可一百年了，封印松了。”
男人抬手，掌心托着小木人，“三年前，我用自己的心头血，加东海神木的芯，做了这个灵偶。她不是活物，是镇物元灵，用来维持阵法、净化灾厄气。将她放在阵眼后，才换得京城三年太平。”
“可这镇物元灵在这九龙锁天大阵里竟开了灵智，跑出阵眼。我屡次用灵力召唤她归位，却无果！没了这镇物元灵镇守，这些日子，灾厄之气已开始丝丝缕缕往外渗漏了。月圆之日灾厄之气渗漏最为厉害!”
男人转过头，平静地看着裴书尽惊惧的样子，继续说:“人间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炽盛!这些苦聚在一起，散不开，就成了灾厄。如今灾厄力量增强，导致封印裂开。若是不尽快将灵偶放回阵眼，地底下的脏东西就会弥漫整个京城，让这里变成炼狱。”
男人的话像把冷刀，一刀刀割着裴书尽的心。
他嘴唇颤抖，却一时说不出话来，满心都是悔恨，悔恨自己当初为何要那么莽撞地捡走小木人，恐惧那即将到来的、如炼狱般的灾难。不，还有心疼!对阿元的心疼。
他想起与小木人，不，是阿元相处的点点滴滴，那看似木讷却仿佛有着灵性的模样，曾给他带来过那么多温暖。
裴书尽的眼眶渐渐红了，他死死地咬住嘴唇，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可身体的颤抖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慌乱。他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
救阿元，还是救京城百万人?他该如何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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