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封大典与满月宴的盛况犹在眼前，余韵未散。
景王府，不，如今是东宫了，门前车水马龙，道贺的官员勋贵络绎不绝，几乎将门槛踏破。
裴绅穿着太子常服，眉宇间虽带着些许疲惫，但那份由内而外的沉稳与隐隐的威仪，已远非昔日破院中那个绝望的庶人可比。
他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各方来客，言辞得体，恩威并施，将太子之位坐得稳稳当当。
我则安心在內殿休养，逗弄着十八个精力旺盛的崽崽。
许是继承了我妖族的部分特质，这些小崽子们长得飞快，不过满月，已经睁开了乌溜溜的大眼睛，手脚有力，哭声洪亮，胃口更是好得惊人，奶娘都添了十几个。
裴绅每每处理完政务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净手，然后一头扎进婴儿房，挨个抱起儿子们，笨拙又温柔地哄着，看着那一张张相似又各具特色的小脸，眼底的温柔和满足几乎要溢出来。
他依旧心软，见不得下人有丝毫差错，对几个因为紧张偶尔失手打翻物件的宫人，也只是温言提醒，从未重罚。
“他们这样小，这样软，我总怕磕着碰着。”他抱着最小的十八郎，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碰触着孩子柔嫩的脸颊，对我轻声感叹，眼角眉梢都染着初为人父的喜悦和一丝挥之不去的、因过往经历而生的易感，“糯糯，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还……这么多。”
他说着，眼眶又有些泛红。
我早已习惯他这多愁善感的性子，递过一杯温热的参茶，笑道：“都是你的种，谢我做什么？倒是你，如今是太子了，总这么爱哭，小心被言官参一本。”
他接过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抿了一口，耳根微红：“在你面前，我忍不住。”
平静幸福的日子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流淌。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裴钰虽死，皇后虽被幽禁，但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并未完全清除，尤其是那些曾与裴钰绑定的利益集团，绝不甘心就此没落。
他们不敢明着对抗风头正劲、深得帝心的新太子，便将矛头再次对准了我，以及我那过于“惊世骇俗”的十八个孩子。
一则恶毒的流言，如同瘟疫般在京城隐秘地传播开来。
“听说了吗？太子妃那十八个孩子，未必是太子殿下的血脉！”
“怎么可能？太医都确诊了，而且一胎十八子，若非太子，谁有这等……能力？”
“嘿，正是因为这数量太过离奇才可疑！你想想，太子殿下之前可是被断定绝嗣的！就算侥幸得解，这一胎十八个，也太过匪夷所思！怕不是太子妃为了固宠，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借了……别人的种？”
“嘶……你这么一说，倒也有可能。毕竟太子妃来历不明，听说身手诡异，连当初宫变，裴钰殿下都死得不明不白……”
“若是真的，那这十八个孩子，可就是混淆皇室血脉的天大丑闻了！”
流言愈演愈烈，甚至开始有御史风闻奏事，在朝堂上隐晦地提及“子嗣血脉，关乎国本，需慎之又慎”，请求皇帝“明察”。
皇帝对此自然是龙颜大怒，呵斥了那几个御史，明确表示信任太子与太子妃。
但我知道，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尤其是在皇室，就很难彻底根除。皇帝心中，未必没有一丝疑虑。
裴绅更是气得脸色发白，回东宫后，在我面前犹自愤懑难平：“无耻之尤！他们竟敢如此污蔑你和孩子们！我定要……”
“定要如何？”我放下手中给崽崽缝制的小衣服，平静地看着他，“把传播流言的人都抓起来？堵得住悠悠众口吗？”
他语塞，颓然坐下，双手捂脸，肩膀微微颤抖：“是我没用……连你和孩子都护不住，让他们受这等污蔑……”声音里又带上了哽咽。
我又好气又心疼。
这个男人，对外可以沉稳睿智，手段渐出，可一旦涉及到我和孩子，就立刻变回那个敏感又心软，容易自责掉眼泪的脆皮太子。
我走到他身边，将他揽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别哭了，多大点事。他们不是怀疑吗？那就证明给他们看。”
裴绅抬起头，眼圈红红地看着我：“如何证明？”
我微微一笑，眼神却冷了下来：“他们不是最信‘滴血验亲’这一套吗？那就验。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验个明明白白。”
“不可！”裴绅立刻反对，“滴血验亲本就未必全然准确，何况要让孩子们受这等委屈？我绝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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