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原地，煎蛋的香气变得油腻而令人作呕。
喉咙里的铁锈味又涌了上来，比刚才更浓。
电视新闻还在喋喋不休地重复着江湾大厦、无名女尸、耳钉……每一个词都像锤子砸在她空白的记忆断层上，激起嗡嗡的回响。
陈默把煎蛋盛进盘子，端着两个盘子走向小餐桌。
“愣着干什么？
过来吃，凉了就腥了。”
他的语气太正常了，正常得让林薇毛骨悚然。
那脖颈上的抓痕，在她眼前晃动着，与指甲缝里的证据严丝合缝地对应起来。
昨晚，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争执？
搏斗？
那五十万呢？
那具尸体呢？
她挪动脚步，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碎玻璃上。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什么。
坐到他对面，盘子里的煎蛋边缘焦黄，形态完美，是她喜欢的熟度。
往常她会觉得贴心，此刻只觉得那是一份精心包装的毒药。
“看你脸色还是不好，没睡踏实？”
陈默把牛奶推到她面前，目光在她脸上扫过，很自然的样子。
林薇低下头，用叉子戳着蛋白，不敢看他的眼睛。
“嗯，可能……最近太累了。”
她顿了顿，声音尽量放平，“你昨晚……睡得好吗？”
“还行，老样子。”
陈默喝了一口牛奶，喉结滚动，那几道抓痕也随之移动，“就是半夜好像听到你房间有点动静，以为你做噩梦了，后来没声音了，我就没过去。”
动静？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
她完全不记得。
“可能吧，”她含糊地应着，叉起一小块蛋白塞进嘴里，味同嚼蜡，“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话半真半假，试探着抛了出去。
陈默咀嚼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抬眼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关切：“压力太大了？
要不今天请个假在家休息？”
他避开了“不记得”这个话题。
是没在意，还是……刻意回避？
“不了，还有个方案急着要。”
林薇摇摇头，强迫自己又吃了一口。
她需要离开这里，需要空间理清思绪，需要……查清楚。
手机在口袋里沉甸甸的，那五十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皮肤。
一顿早餐在诡异的平静中吃完。
林薇抢着收拾了碗盘，动作快得几乎像是在逃跑。
回到自己房间，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她才敢大口喘息。
冷汗己经浸湿了后背。
她冲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
开机画面亮起，她焦躁地用手指敲击着桌面。
等待的间隙，她再次拿出手机，点开那条银行短信，盯着那串数字。
陌生账户，*伟。
她打开浏览器，手指颤抖着输入“江湾大厦 凶杀案”。
更多的新闻条目跳了出来，但信息依旧有限。
警方呼吁市民提供线索，发现尸体的具体时间是凌晨西点左右，死亡时间推测在前夜……正是她记忆空白的那段时间。
心脏又是一阵紧缩。
电脑终于进入桌面。
她习惯性地先点开工作文件夹，检查昨晚修改的方案。
文档的修改时间停留在晚上九点三十七分。
之后呢？
之后她做了什么？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屏幕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文件夹图标。
那个文件夹名字很普通，叫“参考素材”，是她平时存放一些杂七杂八图片和资料的地方。
但不知为何，此刻那个文件夹似乎……有点不一样？
图标边缘好像多了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浅灰色标记？
她的强迫症让她对屏幕上任何不和谐的元素都异常敏感。
这个标记，以前绝对没有。
心跳漏了一拍。
她移动鼠标，点开了那个文件夹。
里面依旧是那些熟悉的图片和PDF文件，排列顺序似乎也没变。
她皱着眉头，一一点开查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是错觉吗？
因为过度紧张产生的幻觉？
她不死心，右键点击文件夹，选择“属性”。
创建时间，修改时间……查看时间记录。
她的目光凝固在“最后访问时间”上——今天凌晨，两点零西分。
那个她毫无记忆的时间点。
有人动过这个文件夹。
在她失去意识或者不在房间的时候。
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
是谁？
陈默？
他半夜进过她的房间？
为了什么？
这个看似普通的文件夹里，到底藏着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
她开始更仔细地检查文件夹里的每一个子文件夹，每一个文件。
图片放大到像素级别查看，PDF文件一页页翻过去，甚至检查了文件的元数据。
在翻看一个名为“旧版设计草稿”的子文件夹时，她注意到其中一个PSD文件的缩略图似乎有些异样，和她记忆中的初版设计有些不同。
她双击打开。
文件很大，加载缓慢。
进度条读完的瞬间，林薇屏住了呼吸。
根本不是什么设计草稿！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份扫描件。
标题赫然是——《关于江湾集团近三年税务申报异常及涉嫌巨额偷漏税的初步分析报告》。
江湾集团！
江湾大厦的所有者！
她母亲生前工作的公司！
报告页眉处，有一个手写的花体字母“M”，和她母亲笔记里的签名，和她耳钉上的刻字，一模一样！
报告的最后签署日期，是三年前，她母亲“意外”坠楼前的一个月。
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母亲不是因为工作压力大、精神恍惚失足坠楼的吗？
这份报告……这份被她隐秘地藏在电脑深处、甚至可能因此引来了杀身之祸的报告……“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伴随着陈默平静的声音：“林薇，你好了吗？
再不出门要迟到了。”
林薇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她看着紧闭的房门，仿佛能透过门板，看到外面那个脖颈带着抓痕、行为莫测的合租室友。
他到底是谁？
保护者，还是……别的什么？
“就来！”
她扬声应道，声音带着自己都未能完全掩饰的颤抖。
她迅速将手机和笔记本电脑塞进随身的大挎包里，手指触碰到冰凉的金属外壳时，微微一顿。
她需要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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