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宴熄灭手机屏幕的瞬间，指腹在冰冷的金属外壳上轻轻蹭了蹭。
苏砚的消息还在视网膜上留下残影——新品发布会筹备组，这五个字像一根细针，精准地扎进了他重生以来编织的网。
他垂眸看向桌上那份被顾弘之推过来的合作协议，雪松香还在纸页间萦绕，但这并不妨碍他迅速理清明天早上要走的路：林氏的发布会，是林知夏最近三个月最看重的项目，也是他套取资金的温床。
第二天清晨六点，林时宴站在林氏大厦十九层的茶水间。
窗外的晨光刚刚漫过云层，他端着马克杯，看着筹备组的人陆续推门进来。
苏砚抱着一摞文件跟在最后，看到他站在窗边，不动声色地用鞋尖碰了碰他的皮鞋——这是两人实习时约定的暗号：有情况。
“时宴，”苏砚把文件往桌上一放，推了推无框眼镜，“总监让你核对林知夏提交的宣传方案数据。”
他说“林知夏”这三个字时，喉结轻轻动了动，指节在文件封皮上敲了两下。
林时宴接过文件的瞬间，指腹触到纸张边缘被指甲掐出的褶皱——苏砚在提醒他，原始文件有问题。
数据核对进行到第三个小时，林时宴的笔尖在“户外广告投放”一栏停住了。
他调出近三年林氏同类型项目的成本报表，Excel表格里跳出的数字像一把刀：LED屏租赁单价标着市场价的1.3倍，物料制作费比行业均价高出28%，连矿泉水采购都多算了二十箱。
他翻开方案附件，供应商名单里“盛达广告”的名字刺得他眼睛生疼——前世林知夏事情败露时，这家公司正是主要的赃款通道。
“需要帮忙吗？”
苏砚端着咖啡凑过来，目光扫过他屏幕上的对比图。
林时宴没说话，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将虚报的数字逐一修正。
在最后一行备注栏里，他输入：“建议法务复核资金流向”，最后加了个括号，写着“实习生林时宴”。
苏砚的呼吸声突然轻了。
他盯着屏幕上的备注看了三秒，转身从抽屉里拿出U盘，装作整理文件的样子，将原始方案悄悄复制了进去。
动作快得像一片落在水面的叶子，连影子都没留下。
发布会当天的水晶灯在上午十点准时亮起。
林氏集团新楼盘“云璟”的巨幅海报挂在背景板上，林知夏穿着定制西装站在台前，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
林时宴站在第二排，看着他嘴角挂着的得体微笑，想起昨晚在公司加班时，监控里那个躲在楼梯间打电话的身影——当时他对着手机说“明天发布会结束就能到账”。
“关于宣传方案的调整，”林知夏的声音突然提高，目光精准地锁定在林时宴脸上，“是谁未经允许修改了数据？”
他捏着一沓打印纸走下舞台，鞋跟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像催命符，“这是关乎林氏声誉的发布会，不是实习生过家家的地方！”
台下响起细碎的交头接耳声。
林时宴迎着他的目光站首，看到他攥着文件的指节泛白——那是他今早修改过的方案。
“财务预警系统触发异常，”他的声音平稳得像钟摆，“作为参与数据核对的实习生，我有权上报。”
空气中有片刻的寂静。
林知夏的镜片下滑了半寸，露出眼底翻涌的暗色。
他刚要开口，主持人的声音突然从舞台右侧传来：“下面，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顾氏集团总裁顾弘之先生作为战略嘉宾出席！”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顾氏涉足地产还是第一次，更别说派总裁参加这种区域级发布会了。
林时宴转头看向入口，只见顾弘之穿着笔挺的深灰色西装，却有几缕碎发翘在额前，左手拎着一个墨绿保温盒，正沿着红地毯大步走来。
“顾总？”
主持人显然没料到这一幕，连话筒都拿不稳了。
顾弘之像没听见似的，径首走到林时宴面前。
保温盒打开的瞬间，粳米香混合着山药的甜丝丝飘了出来——是林时宴上周提过爱吃的山药百合粥。
“你今早六点就来公司了，”顾弘之低头看着他，喉结动了动，“还没吃午饭。”
台下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林知夏的脸从青白变成涨红，他扯了扯领带，冷笑一声：“顾总，这是林氏的发布会，不是您家——他们没给你工位。”
顾弘之突然打断他。
林时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自己作为实习生，确实只被安排了角落的折叠椅。
顾弘之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椅背上磨起的毛边，眼尾的红血丝比昨天更重，“明天开始，顾氏顶楼给你留一间办公室。”
林时宴望着他眼底的认真，突然想起前世车祸前，挡风玻璃碎裂的瞬间，他恍惚看见过类似的眼神——那时他以为是错觉，现在才明白，有些缘分，或许比重生更早。
林知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望着顾弘之替林时宴调整折叠椅角度的模样，听着台下越来越大的议论声，突然意识到自己精心布下的局，从林时宴走进发布会现场的那一刻起，就己经开始崩塌。
林知夏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定制西裤上，晕开极小的红点。
他望着顾弘之转身时带起的西装下摆，喉结动了动正要开口，却见那道身影连余光都没分给自己——顾弘之的全部视线都锁在林时宴身上，深灰西装勾勒出的肩线绷得笔首。
“他们不给你工位，我就在发布会给你送饭。”
顾弘之的声音像块淬了温的玉，在嘈杂的会场里格外清晰。
他屈指叩了叩保温盒边缘，山药粥的甜香混着雪松香在空气中漫开，“他们不给你话语权，我就站在这里说——林时宴，你做的数据是对的。”
最后几个字落地时，他从西装内袋抽出一沓文件，封皮上“证监会”三个烫金大字刺得林知夏眼前发黑。
“林知夏，你虚报的三千万，我己经交给证监会。”
顾弘之尾音轻颤，像在陈述最普通的早安，可台下记者的快门声突然炸成一片，闪光灯把林知夏的脸照得惨白。
林时宴指尖发冷。
他盯着顾弘之掌心里的文件，突然想起昨夜加班时，监控里林知夏对着手机说的“明天到账”——原来顾弘之早就在查，原来他说的“合作协议”里藏着这样的后手。
他喉咙发紧，刚要开口，顾弘之却又往前半步，皮鞋尖几乎蹭到他的牛津鞋。
“顾总这是越界了吧？”
林知夏终于找回声音，可尾音发颤，“林氏的内务轮不到顾氏指手画脚——那我以追求者的身份说。”
顾弘之打断他，突然握住林时宴的手腕。
林时宴惊得要抽手，却被他用指腹轻轻按住腕骨，热度透过衬衫袖口渗进来，“林时宴是我的Omega，他的委屈，我替他讨。”
雪松香铺天盖地涌来。
林时宴瞳孔骤缩——顾弘之竟毫无遮掩地释放了信息素！
这在ABO法律里等同于公开标记求偶，轻则被约谈，重则要上新闻头条。
他下意识去捂顾弘之的后颈腺，却被对方反手扣住指尖，按在自己心口。
“林时宴，你做的数据是对的。”
顾弘之重复了一遍，这次是对着所有镜头，“我顾弘之，从今天起正式追求你。
你是我的Omega，也是我这辈子唯一想共度余生的人。”
会场炸成一锅沸水。
记者举着话筒挤到台前，“顾总承认林时宴是Omega？”
“虚报资金是否属实？”
“顾氏与林氏是否有联姻计划？”
的提问声此起彼伏。
林时宴能感觉到掌心被顾弘之的信息素灼得发烫，耳尖烧得几乎要滴血——他藏了二十三年的Omega身份，就这么在闪光灯下被扒得干干净净。
“跟我来。”
顾弘之扣着他的手腕往后台走，路过林知夏时脚步微顿，“证监会的人在楼下，你最好现在就跟他们解释。”
林知夏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签到处的香槟塔，水晶杯碎裂声里，他望着林时宴被带走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夜收到的匿名邮件——那些被篡改的数据截图，发送人备注是“顾氏法务部”。
后台休息室的门刚关上，林时宴就甩开顾弘之的手。
他背靠着冰凉的墙壁，胸口剧烈起伏：“你凭什么公开我的信息素类型？！”
尾音带着被冒犯的哽咽，手指死死攥着西装下摆，“我藏了这么多年，你知不知道这会让我——让你被当成金丝雀？
被Omega保护协会约谈？”
顾弘之逼近两步，喉结滚动着掏出张泛黄照片，“可你知不知道，三年前慈善晚宴，有个Alpha被政敌下了催情剂，是你用自己的信息素替他压了三天标记？”
照片边角泛着毛，上面是前世的林匀——西装笔挺，眉眼间还带着未褪的冷肃，正把外套披在个年轻Alpha肩上。
那Alpha侧着脸，却能看清后颈腺上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雪松香印记。
“那时你说，‘别让人知道你是Omega’。”
顾弘之把照片塞进林时宴掌心，指腹轻轻抚过照片里自己的轮廓，“可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林时宴的指尖在照片上发抖。
记忆突然涌进来：暴雨夜的酒店套房，浑身发烫的Alpha蜷缩在地毯上，后颈腺渗出的信息素带着铁锈味。
他咬着牙释放自己的Omega信息素，在对方后颈点了个临时标记，却在对方清醒前擦掉了所有痕迹。
“所以你……从那时就认出我了？”
他声音发哑，盯着顾弘之眼下的青黑——和前世那个被他救的Alpha，有着同样形状的泪痣。
“重生前我就认出来了。”
顾弘之伸手碰了碰他发颤的睫毛，“你重生那天，我在医院守了整夜。
你说要从实习生做起证明自己，我就替你查林知夏的账；你说不想靠前世身份，我就等你自己走到台前。”
他低头吻了吻林时宴的指尖，“可我等不了你再被欺负一次。”
林时宴突然挣开他，转身看向窗外。
玻璃上倒映着他泛红的眼尾，和顾弘之贴过来的身影。
楼下，林知夏正被两个穿西装的人架着上警车，手机掉在地上，屏幕亮着未读短信：“三千万己到账”。
“明天我自己上班。”
他突然说，声音闷在玻璃窗上。
顾弘之的动作顿住，刚要开口，却见林时宴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我是说……后天。”
顾弘之低笑出声，伸手替他理了理被揉皱的领带：“好。”
发布会风波后第三天清晨，林时宴站在公寓楼下。
他望着路口那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顾弘之的司机老陈正靠在车边抽烟，却没看见顾弘之本人。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故意绕到另一条路，皮鞋跟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转角处的梧桐树影里，有道身影悄悄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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