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送点饭来了。”
养父端着碗走进来,脸上挂着令人作呕的笑容。
一碗清汤寡水的面,竟意外地飘着个油汪汪的煎鸡蛋,旁边还卧着个大鸡腿。
江珠深知,这个老东西对自己不怀好意,她用眼角余光瞥了眼虚掩的门缝,强撑着往角落缩缩。
养父无视她的抗拒,径首坐到她身边,将碗几乎是硬塞进她怀里。
动作间,他脖子侧面几道新鲜的、血肉模糊的抓痕暴露在灯光下,狰狞异常……养父搓着手,浑浊的三角眼滴溜溜转,他在偷瞄江珠。
见她面无表情,木头似的杵在原地,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他只得干笑两声,话语里生生挤出十二分情真意切。
“小珠啊,爹知道你今儿受委屈了。
回去后,我就跟你娘掰扯清楚了,咱家再穷,脊梁骨也不能歪,孩子的钱,那就是孩子的命根子,动不得!
做人,得讲良心,对吧?”
他声调越拔越高,唾沫星子几乎喷出来,拳头捏得咔咔响,倒真像动了雷霆真怒。
江珠依旧侧脸对着他,像尊冷硬的石雕,任他一人在那里卖力地演着独角戏。
见这招还不奏效,养父的戏码陡然浮夸起来。
他猛地一巴掌拍向自己大腿,疼得龇牙咧嘴,硬凹出副痛彻心扉的模样。
“可恨那个不识好歹的蠢婆娘!
老子拦着,她倒好,反手就抽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养父大手一挥,斩钉截铁,“离婚!
恩断义绝!”
那架势,乍一看倒有几分“豪气干云”。
落进江珠眼里,只觉滑稽透顶,连他粗重的喘息都如同老王八憋气的嘶嚎,一个字她都嫌脏。
桌上他那点“赔罪饭”,更是碰都没碰,谁知道有没有放“特别”的东西。
江珠这油盐不进的架势,总算让养父沉默下来。
那双阴鸷的三角眼在她身上肆意逡巡,盛满被忤逆的不快。
“哎…”他拖着长腔,身子往前凑。
“小珠你是晓得的……爹这人,没啥大本事,心眼儿实诚……”话音未落……啪!
一只粗糙油腻的大手,毫无预兆地、重重地按在江珠的大腿上!
滚烫的掌心透着单薄布料,带着令人作呕的温度和赤裸的狎昵,那根粗硬的大拇指,竟开始试探性地……缓慢地……摩擦起来!
寒意裹挟着强烈的恶心,瞬间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江珠浑身剧颤,猛地将手甩向身侧!
这微不足道的反抗,非但没被解读为拒绝,反倒像是点燃了什么,养父胆气陡壮,那只咸猪手,得寸进尺地向少女柔嫩的腿根滑去。
“从小爹看你啊……就心疼啊……丫头命苦……”他咧开嘴,喉结滚动,焦黄歪斜的牙齿暴露出来,目光浑浊黏腻。
“等我把那黄脸婆踹了……咱爷俩……好,好好过!
爹保准把你伺候得舒……服……服……”他眼神贪婪地在她身上舔舐,说着满口污秽的话。
“往后,再给爹添个胖小子……”喀嚓!!!
一声脆响猝然炸裂,像是成熟过头自然裂开的瓜。
养父的脑袋猛地一歪。
酱汁像融化的沥青,哗哗从他头顶流下,淌过他惊愕凝固的脸颊。
碎裂的酱油瓶残骸,被江珠死死攥在手心,指节森白。
那双瞪圆的眼里,此刻没有慌乱,只有怒火与积压多年的戾气,和终于爆发的快意!
“你个贱皮子!
蹬鼻子上脸!
老子今天非……”养父又惊又怒,含混嘶吼着挣扎起身。
喀嚓!!
第二声脆响,比第一记更凶狠!
更决绝!
不知何时,江珠己从旁边破箱子里抄起第二瓶沉甸甸未开封的酱油壶。
这次,暗黑的汁液里,混入了刺目的猩红,滴滴答答砸在冰冷的地上。
养父僵住,难以置信地抬手摸向头顶的剧痛之处。
“呸!”
江珠啐了一口,眼神如淬冰的刀锋。
“癞蛤蟆照镜子——你也配?
就你这副下三滥的德行,还想吃天鹅肉?”
话音未落,她手臂再度扬起……咚!
第三下沉闷的重击!
瓶子碎裂的脆响几乎被骨头碰撞的钝响盖过。
养父眼球猛地暴突,狠话卡死在喉咙里,他身子晃晃,轰然栽倒在地,晕死过去。
甩掉手上的玻璃渣,江珠面无表情地跨过地上那滩烂泥。
推开仓库吱呀作响的铁门,远处东屋的小窗透出昏黄微光。
这短暂的“胜利”未曾让她放松,她清楚,自己这点反抗,在那个悍妇面前,不堪一击。
走,必须立刻走!
若真被卖给邻村那老李头……传闻十年里死了六个老婆,坟头草都埋不下了!
拖着两条灌了铅的腿,在黑暗中跋涉了不知多久……两小时?
三小时?
脚下的路终于变了。
喧闹的城市灯光取代了僻静的乡村土路。
高高的路灯投下暖黄光圈,车流如永不停歇的河,喇叭声、引擎轰鸣,织成片繁华的噪音。
江珠蹭着人行道的边牙,每次抬脚都牵扯着筋骨酸软。
过度紧张与疲惫的双重碾压下,身体每寸都在尖叫着崩溃。
举目西望,高楼林立,万家灯火在无数窗棂后闪烁摇曳。
却没有一盏……为她而亮。
微不可闻的轻叹溢出嘴角。
她拖着残躯,拐进座空荡的健身小广场。
冰冷的器械在夜色中兀立,旁边倒有个简陋亭子,勉强能挡住些许寒风。
她现在身无分文,养母早己将钱搜刮殆尽。
只有在这破凉亭里捱一夜,待天亮再寻出路。
凉亭背靠灌木丛,夜风钻过缝隙,冷飕飕地往骨头缝里渗。
江珠刚蜷在冰凉的石凳上,寒气立刻攫住她,逼得她蜷缩得更紧,像根瑟瑟发抖的枯草。
“真叫我好找……不过,这几日奔波……倒也值得了……”睡下还没过几分钟,一个空洞、低哑、仿佛自地底深处渗出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背后响起!
还未入睡的江珠,神经瞬间绷断了弦,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浑身汗毛倒竖,心脏马上要从嘴里吐出来了似的。
背着身,目光扫过远处流光溢彩的霓虹招牌,掠过居民楼零星残喘的灯火……难道这个地方在闹鬼?
这才几点啊,午夜都未至吧?
就这么急不可耐了?
难以言喻的辛酸猛地涌上喉咙。
才出虎穴,又入鬼口,她不过是想做个普通人,过点安稳日子……怎就如此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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