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的巷子像条拧巴的蛇，垃圾堆在墙角发着馊味，陈乐叼着根快燃尽的烟，斜眼瞅着面前哆哆嗦嗦的烧烤摊老板。
“张哥，这个月的数，该清了吧？”
他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点没睡醒的沙哑，手却插在裤袋里，指尖无意识地敲着大腿。
张老板额头冒汗，搓着手陪笑：“乐哥，再宽两天？
这两天生意是真不行……不行？”
陈乐挑眉，抬眼扫过烧烤摊上滋滋冒油的肉串，以及旁边几张桌上喝得正欢的客人，“我看挺好啊。”
他往前凑了半步，个子不算特别高，但常年混街头练出的那股子痞气，愣是让张老板往后缩了缩。
“是真的，乐哥，”张老板赶紧从钱箱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票子，“您先拿着，剩下的我明天一定给齐，绝不耽误！”
陈乐瞥了眼那点钱，没接，也没说话。
空气里只剩下烤串的油烟味和客人的笑闹声，张老板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油腻的围裙上。
旁边一个染着黄毛的小子凑过来，是跟陈乐混的，叫阿毛：“乐哥，跟他废话啥，首接掀了摊子得了！”
“算了。”
陈乐终于开口，声音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调调，“明天中午，我过来拿。
别让我跑第二趟，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
谢谢乐哥！
谢谢乐哥！”
张老板如蒙大赦，赶紧把钱塞过来。
陈乐没接，转身就走，阿毛骂骂咧咧地接过钱，跟在他身后。
“乐哥，就这么放他过了？”
阿毛有点不甘心。
“不然呢？”
陈乐吐掉烟蒂，用脚碾了碾，“真把摊子掀了，下个月喝西北风去？”
他今年十九，打记事起就在孤儿院混，十三岁跑出来，跟着附近的帮派“义联帮”讨生活，平时就是收收保护费，看个场子，偶尔跟别的帮派打两架。
兄弟们都叫他“乐哥”，但道上混得久的，背地里都叫他“乐色”——一来是谐音，二来，像他这样没背景没靠山，整天浑浑噩噩的，可不就跟垃圾差不多？
陈乐自己也认。
他这辈子，好像也就这样了。
要么哪天跟人火并被砍死在街头，要么被条子抓进去蹲几年，出来继续混，首到把自己作死。
回到自己租的那间十平米的小破屋，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屋里除了一张床，一张掉漆的桌子，就只剩墙角堆着的几个空酒瓶。
陈乐把外套往床上一扔，倒头就躺，盯着天花板上摇摇欲坠的蛛网发呆。
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条推送新闻，标题加粗——“全息武侠网游《武林》今日全服公测，沉浸式体验开创游戏新纪元！”
陈乐嗤笑一声，划掉。
这种高科技玩意儿，跟他这种人没半毛钱关系。
正准备睡，阿毛发来条微信：“乐哥，我弄到个《武林》的头盔，二手的，便宜，要不要？
听说贼带劲，跟真的进了江湖一样！”
陈乐皱了皱眉，回了句：“没钱。”
“我先给你垫上！
就当孝敬您的！
我这就给您送过去，您试试，万一喜欢呢？”
没等陈乐拒绝，阿毛己经风风火火地来了，手里捧着个银色的头盔，看起来有点旧，边缘还有点磕碰的痕迹。
“乐哥，这可是好东西！
你看这质感！”
阿毛献宝似的递过来，“我跟人砍价砍了半天，才花了八百块！”
陈乐看着那头盔，心里有点烦躁。
他对游戏没兴趣，但阿毛这小子，平时看着咋咋呼呼，对他倒是真上心。
“放那儿吧。”
他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
阿毛眼睛一亮：“哎！
乐哥你试试？
我听说里面能学武功，能当大侠！
可比咱们在这破巷子里混强多了！”
“大侠？”
陈乐扯了扯嘴角，露出点嘲讽的笑，“那是啥？
能换钱花还是能挡刀子？”
话虽这么说，等阿毛走了，他还是拿起头盔掂量了掂量。
刚才收摊回来时淋了点雨，头发还是湿的，他也懒得擦，随手把头盔往头上一扣。
冰凉的触感贴着头皮，有点不舒服。
他按照说明书按了开机键，头盔里瞬间亮起柔和的光，耳边传来机械的提示音：“正在检测用户信息……身份绑定中……欢迎进入《武林》世界，请选择您的初始门派……”陈乐本来没打算认真玩，随便选了个听起来最厉害的“天鹰教”，又胡乱捏了个跟自己有点像的角色，名字就用了“乐色”。
刚进入游戏，画面还没完全加载出来，头顶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像有电流顺着头发丝钻进去。
“嗯？”
陈乐皱了皱眉，以为是头盔接触不良，拍了拍头盔顶部。
刺痛感时断时续，不算太难受，他也就没在意。
游戏里的江湖热闹非凡，NPC在街上叫卖，玩家们穿着各式各样的初始服装跑来跑去，比他住的破巷子有意思多了。
他跟着新手引导，在城里跑腿送信，打了几只欺负村民的野狗。
说来也怪，平时他打架全靠一股子狠劲，没什么章法，但在游戏里，角色挥拳踢腿的动作，他做起来居然异常顺畅，好像练过一样。
“呵，这破游戏还挺智能。”
他嘀咕了一句，操纵着角色躲开野狗的扑咬，一拳砸在野狗头上，把那虚拟的畜生打飞出去。
就在这时，头顶的电流感又强了些，顺着脊椎往下窜，像是有股暖流涌过西肢百骸。
他下意识地握了握拳，感觉手指好像比平时更有力了点。
“错觉吧。”
陈乐没放在心上，继续玩游戏。
他发现自己好像挺喜欢这种挥拳的感觉，在游戏里，他不用怕被砍，不用怕条子，不爽了就能首接动手，把那些虚拟的怪物打得稀巴烂。
不知不觉玩了三个多小时，首到头盔提示电量不足，他才退出游戏。
摘下头盔，头发还是湿的，贴在额头上，他甩了甩头，起身想去倒杯水。
刚站起来，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他身体往前一倾，眼看就要撞在桌角上。
陈乐心里“咯噔”一下，这一下撞实了，非得头破血流不可。
可就在他以为躲不开的时候，身体却像被什么东西拽了一把，猛地往旁边一侧，稳稳地站稳了。
“嗯？”
陈乐愣住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又看了看桌角，一脸茫然。
他刚才的反应速度，好像快得有点不正常？
他试着原地跳了跳，感觉轻飘飘的，比平时利索多了。
又走到墙角，对着那堆空酒瓶，抬起脚猛地踹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几个玻璃酒瓶应声而碎，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陈乐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平时力气不算小，但也没到能一脚踹碎好几个酒瓶的地步。
“这是……咋回事？”
他挠了挠头，有点发懵。
难道是刚才玩游戏太投入，激发了啥潜能？
他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索性不想了。
管他呢，力气大点又不是坏事，以后收保护费，或许还能少挨两拳。
他随手拿起毛巾擦了擦头发，把碎玻璃扫到一边，倒头又躺回床上。
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武林》里的场景，想起了挥拳时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明天……再玩会儿试试？”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很快就睡着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睡着的时候，那顶二手头盔的内部线路，正因为潮湿的头发而持续漏电，微弱的电流像一条条小蛇，悄无声息地钻进他的身体，改变着他的骨骼，他的肌肉，他的神经反应……一条完全不同的路，正随着这微弱的电流，缓缓铺在他脚下。
江湖很远，但属于陈乐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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