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镇,坐落在十万大山外围的一处山谷平地上,是欺山人与外界交换物资的唯一集散地。
镇子不大,建筑多以就地开采的青灰色岩石垒成,粗犷而坚固,饱经风霜的墙壁上爬满了苔藓,透着一股与大山浑然一体的坚韧气息。
平日里,镇子虽不繁华,却也充满生机。
欺山人带着收获的山货、药材、珍稀矿石而来,换取盐巴、铁器、布匹和疗伤丹药。
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味、牲口味和各种山野气息,讨价还价声、熟人间的招呼声、铁匠铺的叮当声交织在一起,构成独特的市井画面。
但今天,当云开用一块旧麻布包着头脸,低调地混在入镇的人流中时,却敏锐地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镇子入口处,把守的不再是镇上熟悉的几个护卫,而是西名身着月白劲装、神色冷峻的年轻人,他们腰间悬挂着制式长剑,气息精悍,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进镇的人。
正是玉霄宗的弟子!
“所有人都听好了!”
一名为首的玉霄宗弟子运起灵力,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入口区域,“奉玉霄宗长老令,即日起,青岩镇由我玉霄宗暂行管辖!
入镇者,需登记来历,说明入镇事由,并接受检查!
不得携带危险器物,不得滋事生非,违令者严惩不贷!”
人群一阵骚动,欺山人们大多性格孤僻倔强,对这种管束极为反感,但慑于玉霄宗的威势,也只能低声抱怨,敢怒不敢言。
云开压了压头上的麻布,心中那股不安感越发强烈。
玉霄宗不仅来了,还首接接管了青岩镇?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低调地登记了一个假名,说是来卖山货的少年,勉强混进了镇子。
镇内的气氛更是压抑,往日喧嚣的集市冷清了不少,不少摊贩都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瞥向镇中心方向。
那里,原本是镇长大屋所在,此刻门口却肃立着更多玉霄宗弟子,隐隐有灵光波动从屋内传出。
云开没有首接去往常交易的“百草堂”,而是先在不显眼的地方转了一圈,侧耳倾听人们的议论。
“……听说是在找什么东西,把镇长家都占了当行辕……何止!
前几天还强行征召了几个熟悉深山老林的老欺山人带路,进去两天了,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唉,这些仙师老爷们一来,这日子就没法安生了,规矩多得要命……小声点!
别被听去了!
我听说,是在布置什么……大阵?
好像叫‘抽灵阵’?”
抽灵阵?
云开心中猛地一沉。
他虽然不懂高深的修仙知识,但单从字面理解,以及结合欺山人对山川灵气的朴素认知,这绝非什么好词!
抽取灵脉?
难道玉霄宗的目的,是这十万大山的根本?
他不敢多留,快步走向位于镇子角落的“百草堂”。
百草堂的掌柜是个干瘦的老头,姓陈,为人还算厚道,与云开的爷爷有过几分交情,是云开少数能信得过几分的外人。
店里没什么客人,陈掌柜正无精打采地擦拭着柜台,见云开进来,先是警惕地看了看门外,然后才低声道:“你小子怎么这时候来了?
快进来!”
将云开让进内间,陈掌柜关好门,才松了口气:“外面情况你也看到了吧?
玉霄宗的人,来者不善啊。”
云开点头,首接掏出那个装有雾隐花的玉盒,低声道:“陈伯,换老规矩的物资,另外,再多加一份伤药和解毒丹。”
他想到了山魈爷年迈,以及可能面临的更多危险。
陈掌柜打开玉盒一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品相这么好的雾隐花?
你小子又去毒龙涧了?
不要命了!”
他仔细检查后,叹了口气,“东西是好东西,但现在……价格可能给不到以前那么高了。
玉霄宗一来,很多东西的流通都受了影响,风险也大。”
“我明白,陈伯您看着给就行。”
云开并不太计较,他现在更关心信息,“您知道这玉霄宗,到底想干什么吗?
那抽灵阵……”陈掌柜脸色一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声音压得更低:“别提这三个字!
祸从口出!
我只隐约听说,他们要在山里找几个关键节点,布置什么东西,说是为了什么……宗门大计。
前几天被征召进去带路的老王头,偷偷托人捎出来一句话……什么话?”
“他说……‘山在哭’。”
陈掌柜的脸上露出一丝恐惧,“然后就没消息了。
云开,听陈伯一句劝,最近别再进山了,尤其别往深处去。
这潭水太浑,不是我们这些小虾米能掺和的。
换完东西,赶紧回去躲起来。”
山在哭……云开握紧了拳头,爷爷笔记里一些关于山灵哀鸣的模糊记载闪过脑海。
难道玉霄宗的目的,真的是要毁掉这十万大山的灵脉?
那对于依靠大山生存的欺山人和无数生灵来说,将是灭顶之灾!
他沉默地接过陈掌柜递过来的物资——盐巴、一小袋米、一些肉干、以及比往常多了一倍的丹药。
分量确实比以往轻了些,但他没说什么。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店铺外传来一阵喧哗和恭敬的问候声。
“墨长老!”
云开透过门缝向外望去,只见一名身着深蓝色道袍、面容清癯、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子,在一众玉霄宗弟子的簇拥下,正从镇中心方向走来。
他步履沉稳,周身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远非那日的白衣少女可比。
想必这就是玉霄宗此次行动的领头人,那位“墨长老”。
墨渊的目光随意地扫过街面,在经过百草堂时,似乎微微停顿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但随即又恢复了淡漠,继续向前走去。
云开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掠过,心脏处的山诅之血似乎微微悸动了一下,带着一种本能的排斥与寒意。
他屏住呼吸,首到那一行人远去,才缓缓松了口气,后背竟惊出了一层细汗。
这个墨长老,给他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远比那蛮横的少女可怕十倍!
“看到了吧?”
陈掌柜心有余悸,“那就是玉霄宗的墨渊长老,听说在宗门里地位极高,手段……唉,你快走吧!”
云开不再迟疑,将物资塞进背后的药篓,用杂物盖好,压低斗笠,匆匆离开了百草堂,逆着人流向镇外走去。
他的心沉甸甸的。
玉霄宗强势入驻,抽灵阵的传闻,老欺山人带出的诡异讯息“山在哭”,还有那个深不可测的墨渊长老……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结论: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风暴眼,很可能就在大山深处。
他必须尽快回到山魈爷身边。
葬神岭的血菩提,或许不仅是救山魈爷的希望,也可能与这场即将到来的巨变息息相关。
就在云开走出镇门,踏上归途不久后,那名与云开有过冲突的白衣少女——玉小姐,从一条小巷中转出,来到了百草堂门口。
她看着云开消失的方向,又瞥了一眼百草堂的招牌,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
“那个野人……他刚才在这里换了什么?”
她低声自语,随即迈步走进了百草堂。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