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日，地窖里的时间仿佛凝固了。
沈知意在黑暗中默默忍受着身体修复带来的、混杂着剧痛和麻痒的非人折磨。
那丝系统带来的暖流如同最坚韧的藤蔓，在她残破的躯体内顽强地蔓延，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生命，也催生着新的希望。
她能清晰地“听”到，在信息扫描被动开启时，冷宫各处传来的、细碎而无用的信息。
宫女们的抱怨，太监们的偷懒，以及更深露重时，某些角落里的私密交易。
这些声音如同背景噪音，被她的大脑自动过滤。
她在等。
等福顺带来她需要的那把钥匙。
第二天傍晚，那扇沉重的木门再次被轻轻推开。
福顺像一只受惊的老鼠，溜了进来，手里除了那点馊硬的饭食，还多了一个用干净荷叶包裹的小小水囊。
“娘娘，”他跪在沈知意面前，声音依旧带着畏惧，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完成任务的急切，“奴才……奴才打听来了。”
沈知意闭着眼，感受着断肢处那蚂蚁啃噬般的痒意，淡淡地“嗯”了一声。
福顺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如同在诉说一个足以诛九族的秘密：“奴才……奴才在浣衣局后面，听两个老嬷嬷嚼舌根，说……说二皇子殿下眉眼不像陛下，倒……倒像是几年前暴毙的那个林太医……”他说完，整个人几乎虚脱，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地窖里一片死寂。
沈知意缓缓睁开眼。
黑暗中，她的眸光锐利如刀。
果然如此。
和她“听”到的碎片信息吻合。
这深宫之中，果然没有空穴来风。
“起来。”
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掌控局面的冷静，“做得不错。”
福顺愣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得到的不是灭口，而是一句……夸奖？
“这水，是干净的。”
福顺鼓起勇气，将水囊和食物往前推了推。
这是他力所能及的、微薄的讨好。
沈知意没有拒绝。
生存是第一要务。
“娘娘……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福顺小心翼翼地问。
他知道，自己己经彻底绑在了这艘通往地狱……或是通往未知的船上。
沈知意喝了一口囊中清水，干灼的喉咙得到一丝滋润。
她看向福顺，黑暗中，她的指令清晰而冷酷：“把这句话，想办法，‘不小心’说给长春宫负责采买的小太监听。”
长春宫，那是慕容皇后死对头——柳贵妃的宫殿。
柳贵妃出身将门，性情泼辣，育有皇长子，一首视得宠的二皇子及其母妃为眼中钉。
福顺的心猛地一跳。
长春宫！
那是他平日连靠近都不敢的地方！
“就说……”沈知意一字一顿，为他编织好致命的流言，“‘难怪林太医去得那么突然，原来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可怜二殿下还蒙在鼓里’。”
福顺倒吸一口凉气。
这话太毒了！
不仅坐实了二皇子身世有疑，更暗指林太医之死是杀人灭口！
这要是传出去……“不敢？”
沈知意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
福顺想起王公公，想起自己偷窃的玉佩，想起眼前这人非人的遭遇和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
他咬了咬牙：“奴才……敢！”
他没有退路了。
“去吧。
做得干净点。”
沈知意重新闭上眼睛，仿佛刚才只是吩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福顺磕了个头，再次像影子一样溜了出去。
地窖重归寂静。
沈知意知道，种子己经播下。
接下来，就是等待它在适合的土壤里生根发芽。
信息扰动己产生，目标人物命运线出现波动。
国运掠夺进度：0.5%。
几乎是福顺离开后不久，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便在脑中响起。
沈知意心中毫无波澜。
0.5%，微不足道，却是一个确凿无疑的开始。
证明她的方向是对的——搅动这皇朝的根基，就能窃取它的气运。
她将意识沉入体内，更加专注地去引导那丝暖流，去感受那微弱却坚定的生长。
断肢处的痒意变得愈发明显，甚至带着一种灼热感。
她能“看”到，在系统的视野里，那残破的截面，有无数细微的、莹白的光点正在缓慢汇聚，如同星辰初生，构筑着新的骨骼与脉络。
希望，从未如此具体。
---与此同时，长春宫内。
柳贵妃正对镜梳妆，听着心腹宫女禀报宫外家人送来的趣闻。
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在宫门口被大太监拦住耳语几句。
大太监脸色微变，挥手让小太监退下，自己则快步走到柳贵妃身边，低声将刚刚“意外”听来的流言复述了一遍。
柳贵妃描眉的手一顿。
镜中，那双妩媚的凤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惊愕，随即，便被巨大的、几乎无法抑制的狂喜所取代。
“此话当真？”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拔高。
“下面小崽子们胡乱嚼舌根，当不得真，不过……”大太监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
“空穴不来风！”
柳贵妃猛地放下眉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狠厉的笑容，“去！
给本宫仔细地查！
尤其是那个林太医！
掘地三尺，也要给本宫找出点东西来！”
她正愁找不到机会扳倒那个贱人和她生的孽种，没想到，老天竟把如此利器送到了她手上！
一场围绕着二皇子身世的风暴，开始在深宫的高墙内悄然酝酿。
而风暴的源头，那个被所有人遗忘在地窖深处的“人彘”，正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将这潭死水，彻底搅成吞噬一切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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